“你去工作吧,我在这里看上一整天都不会厌。”桑子眼睛里闪烁着激情。
“好,课间操时间我来看你。”我趁周围没人,给她紧了紧衣领。
桑子对我笑笑,被风吹细的眼睛变成了两个弯月,长睫毛也弯弯地靠紧了。她这个笑容像个模子,刻在了我的脑子里。在为客人做心理咨询的过程中,尽管我竭尽全力排斥它,它仍是顽强地跳出来,使我没法全神贯注。
十点钟到了,校园里喧嚣起来。天阴得很沉重,乌云低压。我叫上蓝玉,一起往湖边走。远远地,我看见桑子还是站立在原地,抱着书,像是变成了一座雕塑。湖面上灰色的水鸟多了一些,在黑压压的乌云下焦躁地翻飞。
我和蓝玉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我的心情迅速阴沉了,像头顶这块灰色的天空。此时,天空正蓄谋着一场淋漓的倾泻。我置身于我和桑子以外的世界里,永远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有压抑。
忽地,一阵暴雨倾泻下来,大得惊人。雨点砸在头上身上,如万簇钢针扎进皮肉,冰冷疼痛。然而,暴雨持续不到一分钟便停了,根本来不及躲避。我和蓝玉浑身都湿了,湖边的桑子也淋湿了,头发粘结成一缕一缕的,滴着水。身上的牛仔长裙淋湿后,变成了黑色。她被暴雨打成这样,还一动不动。我正在纳闷儿,她便开始摇晃,腿一弯,倒在了地上,还紧抱着那本《巴赫传》。
我吓得浑身软作一团,站立不稳,赶紧扶住了蓝玉。同时,我也使尽浑身力气,挺直了身子。我不能倒下,必须去救助桑子。我飞一般跑到她身边,跪在地上,把她抱起来。她全身柔若无骨,眼睛紧闭。雨把睫毛膏浸湿了,睫毛粘在一起,一撮撮地簇拥着,有些怪异。她的脸色从没这么苍白过,简直和白纸没什么两样。
“桑子――桑子――”我不敢大声叫,怕引人围观。
她毫无动静,连睫毛也不动一动。恐惧像乌云一样压了下来,几乎窒息了我。也许,她快要死了,婚礼上的小满已经给过我一次经验――心脏疾患的杀伤力无法估计。我的双膝终于支撑不住,扑嗵一声坐在了地上。我把头埋在桑子胸前,绝望地流起泪来。
“冯翎,这是哭的时候吗?赶快把她送到校医院啊!”蓝玉晃着我的肩膀。
我如梦方醒,一抬脸,才发现周围围满了人。从他们的表情来看,除了好奇,还夹杂着猜疑和厌恶。现在,生活在大学校园里的人,对“同性恋”这三个字的敏感度已经相当高了,何况“田宇事件”还历历在目。我的脸烧得厉害,感到无地自容。怀里的桑子奄奄一息,我想的竟是我的咨询所,我的“心理医生”身份。我的存在已经贬值,因为身份终于暴露了。人们的目光分明是在告诉我,我已经不配做心理医生、不配为人师表了。
住在“才俊公寓”的一个大个子男生,把桑子从我怀里夺过去,抱起来,健步如飞地朝校医院走,几个同学簇拥着他。我和蓝玉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刚到校医院,桑子就醒来了。医生经过检查,诊断不是心脏问题,还是贫血导致的眩晕。医生建议去大医院治疗,眩晕这么严重,病情肯定不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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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校医院走出来,我和桑子商量,要把她送到大医院住院一段时间,做彻底治疗。桑子一口拒绝。蓝玉也极力劝说,并承诺会去医院照顾她,她仍不答应。我站在校医院门口,看着她苍白得可怕的面孔,想起刚才围观人群的反应,不禁泪如泉涌。我可以失去这份工作,可以遭世人冷眼,但我不忍心就这么看着桑子慢慢耗掉生命。我不仅要对桑子负责,还要对穆安负责。
我的眼泪竟使桑子屈服了,同意住一个星期的医院。
回到咨询所,我重新安排了预约客人的时间,就关了门,和蓝玉一起,把桑子安排在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