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妳這種反應,想必處得還不錯。」張湛生微微一笑,說道:「太好了。」

李柔盈還想接話之時,服務生已然端上了方才張湛生事先點好的飲料品項,擺置在張湛生面前的是杯美式咖啡,而李柔盈則是杯紅茶。

和李柔盈相識多年,張湛生自然知道她的喜好,但出乎意料地,她直接將自己面前的紅茶與咖啡作了交換。

可見的事物都有可能改變,不可見的改變又有什麼稀奇呢?對張湛生來說,李柔盈有了新的肩膀得以依靠並沒有為自己帶來惆悵,讓他感到失落的是喜好的扼殺,日常習慣堆砌成熟悉的模樣,此刻卻一點一點的崩塌。

「別露出那種表情。」李柔盈啜飲了口咖啡後開口說道:「我最討厭你那唯唯諾諾的模樣,張湛生。」

「稜角總有一天會被磨平的,怎麼可能永遠嶄露鋒芒?」

「別說得那麼好聽,你跟若澄都一樣,從前做得到的事,為什麼在生活添增其餘變數後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我不會逃避我鑄下的失敗,但若澄不一樣,她的人生不可能像池死水,永無漣漪。柔盈,我不會要求你原諒我,但妳能不能對若澄寬容一點?」張湛生誠懇地說道:「不要把我跟若澄畫上等號,她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是她的事。」

「你我都很清楚,這是一個不容出差錯的年紀。」李柔盈輕聲說道:「被同性告白、沒有辦法維持課業水準,我怎麼能不出面矯正?」

「妳所謂的矯正就是動手打人嗎?」張湛生罕見地露出冷酷:「柔盈,如果妳沒辦法和若澄好好相處,那我也不會再妥協了。」

那是段沒有結論的對話,咖啡也沒喝完,李柔盈便早早離去,留下張湛生一人。看著紙杯上的唇印,張湛生扶著額,疲累地閉上眼睛。連個像樣的對話都無法進行,自家女兒的未來究竟該如何定奪?

下了車,張湛生正準備推門進入藝廊時,恰巧迎面遇上了張若澄,她衣著整齊,見著父親的歸來登時有些慌張。

「妳要回去了?」張湛生問道,張若澄沒答腔,只是安靜地點了點頭。

即便母親的棘刺既銳利又毫不留情,可張若澄仍選擇歸返至她身邊全因小愉的話語。力氣要從自己身上長出來,扶著別人往往站不直,眼下的自己沒有任何力氣可言,若欲抵抗棘刺、乃至剝除棘刺,皆需要力氣。而這正是自己的第一步,張若澄如是想著。

見女兒眼中不再蕩漾徬徨失措,而是堅毅與成熟,儘管稚嫩,卻不再似先前那般隨著情緒而胡亂起舞。張湛生登時感到些許欣慰,更多的是心疼。

「外頭在下雨,雨停了再走吧。」輕拍女兒的肩膀,張湛生想著要引領張若澄返回室內,可她卻搶先開口了。

「爸,當初的你為什麼沒有選擇帶我走?」

若是從前的張若澄,必定是沒辦法全然理解,現今已不同以往,理應能夠思考並接受了。思及此,張湛生全盤托出,他如實講述了自己離婚時的心境,以及藉此延伸出的決定。張湛生沒有輕描淡寫,句句到位,張若澄很快便理解了父親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真的是個渾蛋。」張若澄靜靜地說道。

「或許是吧,我是個自私的渾蛋,辜負了妳媽,也辜負了妳。」這一次,張湛生沒有對女兒的出言不遜而大發雷霆:「澄澄,妳該陪的人是妳媽,不是我。」

「即使你是這樣的渾蛋,但仍然是我的爸爸啊。」張若澄抱住了張湛生,語帶哽咽地說道:「你要對我好是你的事,成年後,我不會再乖乖聽你的話了。」

「隨妳開心,妳想怎麼活是妳的權利啊。」像是被張若澄的眼淚所感染,張湛生漸漸無法克制眼中的淚,但他沒有如女兒哭得這般稀哩嘩啦,靜靜淌下的淚攙和了各式思緒,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