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在自己體內留下的餘韻,這是徐愉容頭次切身體會酒精的好處,既暖和了身子,亦舒緩了心神。扶著桌子,徐愉容緩緩站起身子,自酒櫃裡頭再拿出一瓶酒。這是英國酒廠所生產的spirits extreme 95,濃度極高,不適合純飲,他平時總將這瓶琴酒用以調製琴通尼,但現今的徐愉容只想一口飲下,好延續體內的暖洋洋。
「敬不堪。」徐愉容將其倒入杯中,一飲而盡。散發泥土味和杜松子香氣的烈火在徐愉容的體內流竄,亟欲迸發,他喉頭發麻、全身滾燙,笑得張狂,卻也顯得格外淒涼。
今夜的雨不似先前那般連綿,雨線紊亂,或斜或直地下墜,不規律的劈啪雨聲擾亂了張湛生的心神,他停下繪畫,點上了一根菸靜靜地抽著。
外頭的雨讓他想起了徐愉容離去時的那一天,也記得那光亮中帶有一絲晦暗的眼、被堇色包裹住的身軀,以及目不可見的獨有香氣。看向放置在角落的畫架,張湛生掀開放置在上頭的黑布,那日以徐愉容為模特兒卻未能完成的畫作便擺置在上頭。
輕輕地撫著畫中的徐愉容,張湛生試圖梳理內心,他肯定自己是喜歡徐愉容的,墜入情網的張湛生對他的一言一舉興起得失心。因此,他愈發害怕徐愉容會察覺到自己的無能。
一次失敗的婚姻讓張湛生學會隱藏自己的瘡疤,可這一次,反倒是他替徐愉容添上一筆新的傷痕。
外頭大雨滂沱,雨刷規律地運作著,車內一片漆黑,徒有儀表板上的微弱光芒。等待紅燈之際,張湛生看著徐愉容那日給予的名片,再看向放置於副駕駛座的畫筒,不由得有些悲傷。
那日的我親手將你推開,又怎有資格留下你的一切?張湛生輕輕說著。
下了車,張湛生撐著傘朝著「雲深不知處」的看板走去,他本打算將畫筒放置在門口便立即離開,但當其看見倒臥在地的徐愉容時,二話不說便衝進了店裡。
張湛生小心地扶起徐愉容,見其笑容憨傻,渾身酒氣,再加上桌上的成堆酒瓶,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張湛生攬起徐愉容的肩,想要協助其坐到沙發上時,卻反過來被他壓制在沙發上。
「愉容,你醉了。」瞧著徐愉容,張湛生有些心疼地說著。
「我當然知道。」徐愉容嘴角微揚,牽起一絲惆悵:「你不可能來的,張湛生,你沒有理由來找我。啊,這也是喝酒的好處之一吧?能看到自己想看見的。」
「我不討厭你,真的。」張湛生打算支撐起身子,徐愉容見狀,像是觸電似地彈起,遠離了面前的男人。
黃湯下肚後的他腳步踉蹌。張湛生欲出手攙扶,卻被徐愉容搶先撥開。他笑著甩了甩手,佯裝灑脫模樣。見著徐愉容為自己而陷入如此深淵,張湛生心中的愧疚更甚。
「愉容,你討厭我嗎?」張湛生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討厭……嗎?」徐愉容呆呆地說著,水霧於其雙眼醞釀。
與其做隻鍾情於一朵花的蝶,還不如當個流連在叢簇花海中的蜂。這是徐愉容在情場上的一貫態度,應付他人情緒以及履行要求實在是太難了,徐愉容也深知這一點,但面對張湛生,無論喜怒哀樂,他都十分樂意去參透。
可徐愉容仍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意和挑戰欲,他吻了張湛生,也意圖與張湛生更進一步,他自以為能看清對方,事實上卻是相反的:連自己都摸不透了,又該如何走進他人的心?
剎那,徐愉容被張湛生擁入懷中,他先是一愣,隨後奮力抵抗,試圖讓張湛生鬆手。
「放開我……張湛生,我叫你放開我……」徐愉容無力地哭喊著。
「愉容,你冷靜一點。」
「反……反正沒有人是需要我的,把我當作垃圾丟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