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話便匆匆離去,留下的是一臉茫然的張湛生,以及教室裡頭四十幾張吃驚的臉孔。
眼看目光的聚焦即將化為探詢的話語,上課鐘聲緩緩響起,將一切冷卻。隨著老師走進教室,眾人不得不將滿腔疑問以及讚賞壓抑在心中。張湛生暗自鬆了口氣,卻也不禁為李柔盈方才的舉動感到心驚。
儘管嘉義高中已然是男女合校,但在一干男生心中,異性的存在仍如奇珍異獸般,一顰一笑、一言一舉都能使這枯燥發臭的校園生活增添樂趣。在此前提之下,李柔盈不畏流言蜚語產生的可能性,並在眾人面前作出了形似表達好感的舉動。想到這,張湛生隱隱感到頭疼,自己總想著低調且不引人注目,但李柔盈的這一步棋著實打亂了一切。
翻開筆記本,裡頭內容十分多樣,上課時整理的筆記、百般聊賴時的隨手作畫,以及和朋友的交換日記。張湛生沒有一一細讀,只是循著李柔盈的吩咐,翻至貼上黃色標籤的那一頁。
1997.04.23 (三) 晴
明天就要一個禮拜了,那傢伙竟然還沒給我來電?我長得應該沒有那麼醜吧?難不成真的是我太主動,嚇到他了?不行,我明天一定要去找張湛生。就算雅芬她們都叫我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但我就是忍不住啊,我連電話都給了,跑到班上去找對方又算什麼?哼!
閱讀完,原本以為就到此結束的張湛生發現紙頁右下方有著一個箭頭符號,翻頁後又是一段文字。
1997.04.24 (四)晴
張湛生,這是我剛剛在早自習的時候寫的。今天中午我會在我們第一次遇到的地方等你,如果你敢放我鴿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和便條紙上如出一轍的字跡,不似一般女孩那樣娟秀,更多的是張狂。一字一筆都益發奔放,卻又不令人感到粗糙。一邊想著,張湛生往頁尾看去,見著了一幅
以鉛筆作成的畫,李柔盈以筆記本內頁的黑線權作牆頭,在牆頭上方,一個揹著書包的男孩正坐在那,他沒有轉頭,背影卻讓張湛生莫名熟悉。
張湛生不禁失笑,他輕撫畫作,隱約能見得女孩為了給自己設計驚喜的苦惱模樣。
儘管如此,張湛生仍舊沒有改變心意,他將筆記本收進抽屜,重新專注在講課內容之上。他想過得普通且低調,縱然李柔盈此番作為令其感動,但現階段的自己沒資格亦沒心力去顧及她。
這是張湛生的自縛,自我價值的探索、雙親的不認同織成的軟絲牢牢綑住了他,輕易便能掙脫,可他並沒有選擇離去。
時間一晃便到了中午,帶著筆記本,張湛生往樹人堂後方走去。作為校內的活動中心,午後的樹人堂格外安靜,遠方的喧囂益發清晰。張湛生不由得心想:這樣也好,就算發生了什麼難堪之事,也不會被人發現。
儘管已經思考了一整個早上,但張湛生仍沒能想出一個最適當的邏輯,進而去發展婉轉的話語來回絕李柔盈。
說是因為家中緣故?唉,那樣只會被看扁罷了;直率地表示我不喜歡她?可我就是說不了謊,我對李柔盈雖說不上喜歡,卻也沒有討厭呀……
就在張湛生苦思之際,李柔盈悄悄地出現了。一張俏臉寫滿焦急,見著那熟悉的背影才逐漸放鬆。她躡手躡腳地湊近了張湛生後方,饒是他想得出神,兩人距離咫尺之間,卻未能察覺身後那人。
本來想著要嚇嚇張湛生的李柔盈正準備出手觸碰他的肩膀時,她反倒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得已,她只好又悄悄地跑開,遠遠地呼喊了張湛生的名字,裝作才剛抵達似地。
「哼,算你識相。」李柔盈滿不在乎地說著,心裡卻是喜孜孜地。
「妳都跑來班上了,怎麼能不給妳面子?」張湛生的眼神飄向了李柔盈手中的提袋,不由得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