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麦在初六那天去村东露了个面,少不得殷殷了众人几句,过后便没再往铺子上去。
如今她的肚子实在已经很大了,低头几乎瞧不见自己的脚面,走动起来格外费力,索性整日整日地窝在家中,除了偶尔同孟老娘外出逛逛,或是等孟郁槐晚间回来陪她散步之外,基本不再出门。
正月十五之后,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村里的老百姓们再度开始日复一日地辛勤劳作。
景泰和在芙泽县的铁匠铺装潢停当,预备正月里就开张,花小麦行动不便当,不能亲自往城里去,唯有让孟郁槐代为道贺,并在头一晚,去了一趟景家老宅,想再多和花二娘说说话。
毕竟,她夫妻两个在城中开了铁匠铺,往后就要在铺子里安顿下,姐俩想见面,可就没从前那样容易了。
花二娘与景泰和要带去城里的物事,早两天前就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管稻香园借了牛车,明早一气儿拉去城里就行。他二人还没搬走,院子里就已经显得空荡了不少,景老爹和景老娘坐在门槛上,也不知在小声嘀咕什么,瞧见花小麦来了,便打了声招呼,起身朝旁边让了让。
花小麦笑着同他们问候过,往院子里一张,抿唇道:“大伯大娘,我二姐这会子不忙吧?”
“忙倒是不忙。”景老娘抬头望天嘀咕了一句,“小麦丫头你来了也好,多少帮着劝劝你二姐――一整天搂着铁锤就不撒手,眼下多半还在房中掉眼泪呢!”
当娘的,要和才出生七八个月的孩子分别,任是谁也有些不舍。花小麦平日里看见的,花二娘是真真儿将小铁锤疼进了骨子里,冷不丁要分开,心中又怎会好受?
虽然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下来,但花小麦却已经开始理解花二娘的感受了,当下便冲那二老笑笑,抬脚一径进了东厢房。
屋子里,景泰和与花二娘都在,一个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桌边,看样子,似是在软声劝慰,另一个却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榻边,怀里紧紧搂着小铁锤,那架势,活像是生怕孩子被人抢走一般。
景泰和看见花小麦,就像看见救星似的,忙三两步赶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小妹你看……你跟你二姐好好说说吧,明明是商量好的事,她这会子却又死活不肯了――我俩进城是去张罗铁匠铺的,恐怕得从早忙到黑,日子不会松快,铁锤还那么小,跟着我俩,哪里能得个好?”
“姐夫你别急。”花小麦便抿唇冲他笑笑,接着便走到花二娘身边,才刚刚碰了碰她的肩,花二娘便立刻如被火烫似的朝后一闪。
“干嘛?”花小麦哭笑不得,“我又不会将你家小铁锤抢走,给我抱抱也不行?”
“你别添乱!”花二娘下死劲瞪她一眼,“你自己就揣着一个呢,往后想抱,只管抱个够去!”
花小麦也不与她硬来,大喇喇往她身边一坐,笑嘻嘻道:“怎么,你是后悔了?不想把铁锤留给大娘大伯照顾?其实……也很好办啊,大不了让姐夫一个人去城里干活儿,你留在家,如此,你就不用和小铁锤分开了不是吗?”
“你少拿话噎我!”花二娘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你明晓得我不可能不管你姐夫,这会子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我不过是觉得……往后我们最多能一个月回来一次,这小孩子的忘性是最大的,久了不见,若是他压根儿不认得我了,你让我心里怎能过得去?”
“我知道……”花小麦拍了拍她的背,软声道。
“我也不是不懂事拿小性儿,已然商量好的,我自会照着做,再说,我公婆虽跟我不对付,对小铁锤,却是真心疼爱,这些我心里都有数,我只是舍不得罢了,让我多抱一会儿怎么了?明儿我们就进城了,今天他们还要跟我抢?说什么明天我们起得早,难免会吵到孩子,我呸!”
花二娘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