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日过去,眼看这月底将至,潘平安从省城回来了一趟,给花小麦带来一张单子,上面罗列着各大酒楼食肆平日用得最多的六七种酱料。
有了这东西,酱园子开张伊始,便不至于如没头苍蝇般乱撞,轻易便能做到有的放矢。花小麦没料到他居然用功到如斯地步,做了这样详尽的功夫,虽平素对他压根儿谈不上好感,只纯粹当个合作伙伴看待,此番心中却也十分感激,诚心诚意地谢了他,又请他去小饭馆吃酒,然后便将那单子拿去给雷氏夫妇瞧了,与他们商议了半日。
如此,便又是一整日脚不沾地的奔忙,晚间回到孟家院子,她只觉得走路都有些发飘了,双腿却好似灌了铅,动一下,全身每一块骨头似都在格拉拉地响。好容易挪进院子里,去沐房洗漱时,眼皮子都在打架,待得进了房,根本连灯都来不及点,一头扑在榻上,胡乱将被子往身上一裹,便立刻陷入昏睡之中。
说起来,也亏得最近孟老娘心情好,始终不曾找她麻烦呀,否则,肯真真儿会要了她的命!
睡了不知多久,那绵密的睡意当中,好似被什么动静破开一个小口,周遭似有似一阵颇为嘈杂的动静,笃笃笃,笃笃笃,片刻不停地直往耳朵里灌。
花小麦简直没力气睁眼,往塌里一滚,就想不管不顾地接着睡。无奈那动静似乎非常有耐性,敲击声片刻不停,就跟庙里的老和尚敲木鱼一般,一下一下极有节奏感,搅得她不得安生。
她叹了一口气,用手指头撑开自己的眼睛,却见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也正是这时候,她才算是反应过来,那笃笃笃的动静,居然是敲门声!
都已是后半夜,这么晚了,谁会……
大冷天的,总不能将孟老娘折腾起来,万般无奈之下,她也唯有披上袄子起床,哆哆嗦嗦地开门跑进院子里,站在门口,将手死死摁在门闩上,咬咬嘴唇:“谁啊?”
门外传来一声应答,好像隐约带着笑意,稳重而又低沉:“小麦。”
花小麦那双迷迷瞪瞪的眼睛霎时间瞪大了,不管不顾地一把拉开门栓,瞅准门外那人的肩头,使劲一蹦,窜进他怀里。
第一百八十二话 野菌暖锅
夜晚天空中堆着一层密匝的云,将月亮遮住了,一星儿光也不见。
花小麦没头没脑地跳进孟郁槐怀中,攀住肩头死死揽住脖颈,腾出一只手来扳过他的脸仔仔细细瞧了半晌,眉眼一弯,噗嗤笑了出来,将脸颊牢牢贴在他颈边。
她这一扑,生是将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孟郁槐饶是身材高大,仍被她撞得朝后仰了仰,忙稳住身形,顺手把她朝上一托,些微带了点笑意,拍了拍她的背。
长时间赶路奔波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风霜的气息,衣裳也透着冷气,唯独那双手却是暖烘烘的,无端令人觉得心中安定。两人都没急着说话,在院子外站了好一会儿,花小麦方有点恋恋不舍地抬起头,乐颠颠道:“你怎地这辰光回来?都后半夜了,倒不如在镖局住上一宿,省得如此劳累。”
孟某人回答得很实诚:“抵达芙泽县地界时已太晚,根本入不得城,我不回家,你让我睡在荒郊野外?”
……很好,这么久没见了,仍旧一点长进也无,半句哄人的好听话都没有!说一句惦记家中娇妻,迫不及待地想回来相见,有那么难吗?!
花小麦暗暗在心里发了句牢骚,正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却听得那人含笑道:“你可有记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