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祭奠
连续三日,日夜兼程,风雨无阻。
顾陵川终是于太子祭奠当日赶到了京城。
他在京城本有自己的住处,然而因先前的意外,又因事发突然,府中除以门房和零星仆妇守家之外,早已无人打理。于是他径直去了大伯国子监祭酒顾行之的府邸。
翰林学士为正四品,户部侍郎为从三品,两者皆不似正三品的国子监祭酒,有统一派发的丧服。好在顾行之心思缜密,早在收到顾陵川苏醒的信笺时,便已料到他的奏表应在信笺送达前就已递交,因此在哀诏颁布当日就命夫人钱氏,提前给顾陵川准备了丧服,果不其然,他一向看重的侄儿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祭奠仪式当日及时赶到。
“大伯。”
顾陵川换好丧服,步出门外,发现顾行之已站立于马车旁。
现在不是交谈的时候,顾行之望着数月前被御医断言药石无用,如今却再度挺拔卓立的侄儿,一时间,感慨万千。片刻后,他抬手,沉稳有力地在顾陵川肩上拍了几下后,便转身上了马车。
太子丧仪已按礼制在东宫停灵七日,今日乃百官祭奠之日。官员依品阶列于东宫外,依序步入灵堂吊唁。祭奠期间,百官不得抬头直视太子灵位,须低眉垂目,行三跪九叩之礼,以示敬畏。
顾陵川缓步拾阶而上,双目低垂,入眼的是青白石铺就的五级台阶,每一层台阶中央皆刻有浮雕祥云,昭示殿中主人的尊贵。
他与太子素无深交,却听过不少关于他的轶事,甚至是年少时的趣闻。身为臣子,他不敢也不能妄评太子的才德,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太子仁德厚重,此乃百姓之福。然而,如此一位有仁君之相的储君,竟会突然薨逝。除了唏嘘叹息之外,顾陵川心中更多的是挥之不去的疑虑与不安。
步入正殿,脚下的金砖地面已被白色麻布遮蔽,他沿灵堂缓步行至香案前,取香、焚香、跪拜,神色肃穆,行礼如仪。
殿内静谧,唯有长明灯摇曳的微光映在素白幔帐上。灵堂两侧皆以白幔隔出侧室,隐隐约约,幔后传来女子与孩童的哭泣之声。无需多想,太子妃这几日必然寸步未离,彻夜守灵。
哀伤的气息笼罩着整个灵堂,一阵凉风卷动白幔,白幔猎猎作响,好似有人呜咽哀恸。
待一众官员依序焚香叩拜之后,二皇子替代了礼部司仪之职,为太子诵读祭文,众臣合礼。
申时许,百官按品阶依次退场,祭奠完毕。
离开东宫后,顾陵川并未即刻前往吏部备案。他不愿在国丧之际表现得急于上位,以免引人非议。于是,他选择与大伯同乘马车,缓缓驶离。
国丧期间的京城冷清肃穆,街上已无以往的喧闹。穿街走巷的货郎,收起了手中的拨浪鼓,不敢沿街叫卖,只默默于街上游走。往日客流涌动的茶馆、酒楼、戏馆子的门前皆悬挂着白布,暂停歇业,门庭冷落。就连寻常百姓家的大门外,也将平日里的红灯笼卸下,以素白灯笼替之。
叔侄二人在马车中,静坐无声,良久,大伯才开口问道:“圣上擢升你为户部侍郎了?”
顾陵川微微颔首,默认。
大伯继续问道:“你可想过,圣上为何将你放在了户部?”
顾陵川垂目,语气平稳:“侄儿不敢揣测圣意。”
大伯闻言,目光微沉,颔首道:“很好,天子所用,臣子不议。”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户部不同于翰林院,执掌财政,直系国库,关系重大。你万事小心。”
说罢,他看向侄儿,语气比方才更缓,却也更沉:“君子谋道不谋食,志在道义,不在党争。你勿怪大伯。”
明明知道侄儿之前命悬一线,是源于党争,始于皇权倾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