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清?敢问先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者,能避世乎?”
书上教导:“为人臣者,不得专其利以害君”,岂能为一己之私,结交朋党,试图干涉皇权。他的大伯是这样做的,他亦是这样做的,然而不争不抢既不能左右逢源,反而惹上杀身之祸。既如此,他宁愿加入党争,为国为家择选明君。
然而心中还有一丝犹疑,唯有寻求老恩师的解答。
山长一听,久久未发一语,双手似有颤抖地轻抚着花白的长须,思绪早已回到入仕为官之时,想当年,意气风发,豪言壮语,誓做国之清流,然而山河颠覆,旧日已矣。若是再来一次,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连自己都无法参透之疑惑,怎可于顾陵川解答。
良久,老恩师叹了一声,翻起两盏茶杯后,便欲执壶,然手一碰触到壶身,才知壶内的水早已凉透。他望向眼前的得意门生,他正如读书时那样,不急不躁,安静耐心地等待。
“凡世间道理,皆是前人经验,然万物皆有灵,并非一字一句便可盖棺定论。是以为官之道,也并非因史书文章便能以规矩一概论之。为师知你自幼行事稳重,常有己见,绝非浮躁之辈。你既心中已定,又何须多虑?与其犹疑徘徊,不如顺应本心!"
恩师之言,如同黑夜中的明灯,在他本欲前行的道路上,添了一道光亮。
顾陵川感激不尽,再次起身叩拜:“学生叩谢恩师点拨。”
山长又受了顾陵川一拜后,便又让他入座,他却未入座,而是主动提起茶壶,亲自去换了热水。
师生二人品茶之际,顾陵川问道:“老师,听闻学院有两名学子名唤刘野、程洛的,不知学问做的如何?”
师出同门的师兄弟间相互了解,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山长并没有太过在意,顺着顾陵川的话,答道:“此二人出身寒门,在书院颇为循规蹈矩。程洛资质一般,但勤奋刻苦。刘野不错,颇有点你当日之风,只不过他身后没有太多助力,若想走得长远,会艰难许多。”
“学生想见见此二人。”
此话一出,山长不免有所意外,看来得意门生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提起二人名讳,于是他闻音知意,唤了个书童下去请刘野与程洛,自己则带着顾陵川去了书房。
程洛与刘野是怀揣着忐忑被书童带进山长与顾陵川面前的,二人近前一看,书案前赫然摆着两人之前做的文章,显然山长在与身旁之人一同检阅。
两人顿时紧张不已,朝他们作揖行礼。
只听得山长向身旁之人介绍他们二人,两人低头不敢多看,直至山长说道:“此乃汝等同门兄长,吾之门下高足,顾陵川顾翰林,汝等当趁此良机,多向其请教一二。”
山长一句话,让程洛与刘野一震,两人忙抬头望向来人,面上均是激动万分。
程洛激动,是因为终于得见另一恩人之面,自救回小红之后,他便带着妹妹前往母亲的老家,本就穷困潦倒的两人,怎可能立时便能安家?正当茫然无望之际,被自称顾家的仆从找了出来,原本以为是顾陵泊又要害他,谁知竟是探花郎要助他。不敢去深究顾府家族内情,只敢知无不言,谁知那仆从果真信守承诺,将他送回书院,连带妹妹也有了安身之处。
然而,刘野的激动更是要比程洛强烈万分,表姐自被一顶轿子送进顾府已近月余,母亲天天向天祈愿,他也时常有所担忧,不知表姐过得如何?可是顾家高门大户,岂是他能询问的,于是一直在忍耐,等着表姐冲喜过后,能以七少奶奶的名义往家中送封平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