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落的种种直愣,执拗,和自相矛盾。

都证明了,他虽然学来了一套一套的法子,却其实并不擅长于处理人际关系。活这么大,完全靠的是命好话少本领强,没真正得罪过什么位高权重又嗜血残暴的雄虫。

这让池安很谨慎。

觉得应该避免何落再学到不正确的知识,或者说,多让何落学习一些,自尊自爱自保的知识。

池安其实没有预料到,何落会在屋里待那么长的时间。

在大部分情况下,何落都是一个不合格的倾听者,他会用专注的眼睛盯着说话虫的嘴,实际上脑子是放空的,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回话,万不得已回话了,说的有四成是屁话,六成直白到呛死虫。

至少在池安的印象里,旅行了那么久,尝试过许多次,何落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还好几次险些被暴揍。

屋里交谈声其实并不小。

不过咳嗽声更大,几乎震麻了池安的耳朵,让他无法听清那些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何落出来时,神色如常,板着脸,和进去时一个样儿。

他出门第一件事,凑上去把鼻子怼着池安的脸闻,大概还是闻到了些许随风飘散过来的江植的气味,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俩手捧着池安的脑袋,凑过去蹭。

蹭的味道对了,才松开,又沉默的攥住池安的手,牵着往回走。

真不是个好习惯,池安心想,面儿却不显,装作很好奇的询问,“和祖父聊了些什么?”

“聊雌父。”何落回复的很快,看来聊天很顺利,“还聊了雄主。”

“祖父说,雄主肯安静的在门外等,要么是太有心机假装的,要么就是太弱指望雌虫活命。”

“我说他咳嗽把脑子咳傻了,一把年纪还欠揍。”

“他就笑,说我和雌父一模一样。”

池安听完沉默好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直到回到屋子,何落从兜里掏出来一颗糖果,那糖的包装纸已经褪色,包裹的糖块儿也不成型,像是化了许多次又重新凝固。

何落把糖塞进池安手里,说,“祖父给的。”

“祖父说,如果雄主不是装的,贵为殿下却能好成这样,一定吃了太多苦,让雄主吃颗糖甜甜嘴。”

池安剥开糖纸,糖块儿上已经印上了包装上的字迹,他还是塞进了嘴里,问,“谢谢祖父了吗?”

何落眉头拧着,约莫是在思索那糖会不会把他尊贵的雄主吃死,“谢了,我还骗他,说雌父总提起他,念他好。”

“其实雌父话很少,没来得及提起他就死了。”

第六十五章 来得及

有些事情,总是来不及。

来不及在雌父受虐待时长大,等强大时,只能给去世的雌父报仇。

来不及在糖果没化的时候回村,过期太久的粘上了包装纸的糖果,在嘴里化开时怪味几乎要遮掩住甜味。

来不及的事情太多,可实际上不是因为不够努力,而是日子太苦。

光是向前,光是活着,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精力。

池安也总是错过,总是来不及。

父母去世后,他知道学习才是出路,拼了命的学,却不知道姐姐赚钱辛苦,在后厨洗碗冰水泡的指节肿胀,做服务员站的脚踝留下了隐伤。

等池安赚了许多钱,再带着姐姐去治疗时,却得知这些折磨人的病症只能缓解。

于是每逢阴雨天,哪怕现在的姐姐可以永远不进厨房,哪怕现在的姐姐活的恣意,那偶尔因不适而转动的脚踝,依旧让池安悔恨当时的疏忽。

现在想来,其实他带着悔恨,又做了许多值得悔恨的,再也来不及弥补的事情。

沉醉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