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踌躇了片刻,便缓缓向阿离道:“不过他说的倒也是事实,六姑娘休怪。你不知道现在外头的情形,实在是糟糕得很你是个小姑娘家,我也不便和你说得太多……外头千头万绪的事还等着我去处置,在这里实在耽搁不得,我们马上就得走了。至于曾大人的伤势,适才已有医官替他看过了,实在是不容乐观,我看六姑娘还是自己多想想法子,等着我们只怕会误了事。一共就只带了一名医官过来,恕我实在是不便给姑娘留下……”
“抚台大人”阿离惊骇得直瞪着董自忠,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梁直淌了下来。
父亲即使是在丁忧闲居在家期间,总督一职由董自忠代掌着,他也从来不敢对父亲有半分轻慢,遇到难以裁度的军政大事,仍是来总督府和父亲商磋之后才会决定。因为三年丁忧期满,父亲便会起复,仍是堂而皇之的总督大人,此时不过暂且隐居罢了。
可眼下,他们的态度突然江河逆转,竟然连名医官也不肯留下了固然,他们说的此时情形严峻是事实,但也不应轻慢至此啊既然这样,又何必带了兵星夜驰援呢?
阿离浑身禁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倒不全是因为羞愤,而是心中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只怕是父亲的伤势太重了,重到他们认为不再值得留一名宝贵的医官在这里虚耗着了
阿离脸色惨白,牙齿将下嘴唇咬出一排牙印,直瞪瞪地望着董自忠,声音却是格外清晰起来。
“我父亲还有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听说也被解救出来了,不知伤势如何了,有无大碍?”
董自忠抚须道:“那一位虽然头破血流,似乎情况还好。”
阿离向前一步,一鼓作气向董自忠低声道:“我看董大人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留一名医官在这里了您道我父亲这位朋友是谁?”
董自忠诧异道:“是谁?”
“请董大人借一步说话。”阿离神色凛然。
董自忠困惑地随着阿离走到一旁,沉声道:“怎么回事?”
阿离咬着唇轻声道:“董大人这二品大员是如何当的?面过圣的人,竟然没瞧出那位黄老爷是谁?我看您头上的乌纱快要保不住了”
董自忠大吃一惊,骇然道:“你是说……这怎么可能?”
因将曾雪槐他二人从外书房的废墟中刨挖出来时,皆是满头满脸的血污泥土,看不清面容,又都昏迷不醒,根本就不曾留意那个“闲人”。眼下听阿离这一说,不由得回头细细寻思了一回,果然觉得那人的身形体态的确熟悉。
他的冷汗开始从额上涔涔而下,骇然望着阿离,结结巴巴道:“那位……难道是……竟然是……?”
“没错,就是当今天子”阿离低低地昂然道:“董大人还敢不留下医官来细细地诊治么?圣上微服私访到江宁地界,特意住在了我家里,却偏遇上这等事,倘或因为你救治不利竟有了闪失,你可担待得起?倘或因为圣上的闪失,竟致天下大乱,董大人又如何自处?”
董自忠已然脸色煞白,不待阿离说完,立刻抖颤颤地高声道:“医官何在?快与我……”
阿离及时地打断了他的话,悄声道:“大人又糊涂了这乱哄哄的世道下,怎么敢声张起来?倘或走漏了风声,被居心叵测的人听了去,只怕立时就会天下大乱了”
董自忠立时惊醒过来,暗自汗颜堂堂二品封疆大吏倒乱了阵脚,反倒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镇定。他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快如闪电地闪过许多种善后的事宜,已听阿离在那里细声细气道:
“依我说,抚台大人此时倒千万不要急着把“黄老爷”大张旗鼓地接到别的什么地方去静养起来,您这里才一动,只怕就有耳报神将消息传到京里去了。小女恍惚听人说过,如今京里连坐镇东宫的太子都还没有,一但生变,一场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