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宅。

府中奴仆正在收拾衣物,许清渠将许尧臣叫到窗下,等待的时间,他挂在帘下的鸟笼子的门打开,一只通体翠绿的雀儿扑动翅膀,歪着头望他。

许尧臣走的很慢,弓腰:“父亲。”

许清渠笑了一笑,“这鸟儿是从前太子所送,习惯了北方的天,我悉心喂养了三年,如今要离京,带着这小家伙去有些遭罪,想放它走,竟还不出了。”

话正说着,那只翠鸟就猛扑一下,冲出笼子,飞过屋檐,再找不到一点痕迹了。

他有些错愕,手还提着笼子。

许尧臣站直,眉目端正:“这世间没有不想要自由的鸟儿,父亲。”

许清渠将笼子放在一边,轻轻抬袖抚摸,“是,你向来比父亲通透。我劝你明哲保身,你却永远都学不会,是非对错,皆由本心。”

“公主殿下让我带回来给你的那身官服,有没有穿过?”

“没有。”

“父亲记得,你小时候就很喜欢偷穿我的官服,当真应了你的名字,尧臣,怎么如今不穿了。”

许尧臣低下头,眉心深锁,薄唇紧抿。

许清渠抬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自己的长子,“不用怪罪自己,这是父亲的选择,与你无关,那身官袍不适合你,太旧了,也穿的太久了,不穿也好,日后你会有新的官袍。”

他道:“灵淮公主从小古灵精怪,也是先帝的孩子里最任性的,不管办法是否离经叛道,只要能达成目的,不试试便不甘心。你以后要多提醒她。”

“她太重情义,有时性子有些急躁,你也要好好劝谏,如果殿下心中有一把烧旺的火,你就要当能让她冷静下来的雪。”

这些叮嘱带着浓浓的离别之意,许尧臣弯下腰,仔细聆听,眼前微微模糊。

“她初入朝堂,免不得要犯些错,你接替父亲的位置,要与遗命大臣好好辅佐她,辅佐她成为一代明君。”

许清渠道:“你对灵淮公主的心思,她或许早就清楚。”

许尧臣呼吸一窒。

“但灵淮公主日后贵为君主,身边会出现许多优秀男儿,她对你无意,你也不要生妒,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许尧臣轻轻挽起一笑,“父亲放心,灵淮公主说过,只将我当做兄长……那我便会好好当一个兄长。”

“那便好,父亲看你也并非冲动之人,日后都这样冷静自持,父亲在钦州也可以放心了。”

许清渠抬手,将长子的衣襟整理抚平,背过手,踏出门。

许清渠站在屋中,表情难以明辨。

冷静自持?

他早就妒火焚身。

只有在宋枝鸾面前时不时出现,才能饮鸩止渴。

她一个眼神看过来,他便可以平静。

心中燃着火的是他,宋枝鸾才是叫他冷静的雪。

……

金銮殿前已是一派新气象。

时至今日仍旧告病不来的京官,已被宋枝鸾以各种名义打发离开。之前倚老卖老的朝臣,以为法不责众,不断给宋枝鸾施压,但自从她当场批了许清渠致仕之后,不少人像是吃了菩萨的药,病一夜之间都好了。

但如今上朝,文武百官之中已经多了不少新面孔。

许尧臣欲往养心殿去,忽听人叫道:“许相。”

他略顿了顿。

来人是礼部侍郎令和,朝他行了礼后道:“许相这是要去见太女殿下?”

“是。”

令和笑了笑,“殿下为国事烦忧,幸得有许相在身边排忧解难,真是我姜朝之幸啊。”

许尧臣轻声道:“令侍郎言重,殿下还在等我,若无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