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地笑起来,唤了一声:“缘君。”
李缘君转过头来看他,雀跃地应道:“表兄!”
她一手提着一包点心汴河后街元梁铺子的樱桃酥,极为有名,每日天不亮遣人专门去排,排上两个时辰,才能得这一包。
柏影与她在花园中将那包点心吃光了。
少女的唇角残存着糕点的碎屑,她却没有伸手去擦,柏影瞧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反倒是李缘君自己先笑了起来:“表兄,我马上就要成亲了。”
她坐在小院的石桌上,俏皮地晃动着双腿,目光追随着逐渐远去的夕阳:“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前日宴上,我设计落水,赌赢了。”
柏影缓缓攥紧了手边樱桃酥的油纸,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女子婚姻是终身之事,纵然舅父答允助我,也不该牵扯了你来。”
李缘君听了他的话,却更加开怀:“你这么说,我就知道我也没有选错你知道吗,父亲本不知我的计划,得知太子要娶我,几乎来不及多问一句我落水是否有恙,便喜上眉梢。回去后嘘寒问暖,对这是否是我的设计、我是否愿意,却绝口不提。”
“他们并不关心我的‘终身之事’啊,表兄,”李缘君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面上笑容不减,“反倒是你,最为介意……”
“那你自己介意吗?”柏影打断她。
李缘君顿了一顿,坚定地回答:“不。”
“我这个人很讨厌欠别人的情分,”柏影缓缓地道,“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太多,没有多余的心力,不会还的,但愿你自己不会后悔。”
李缘君站起来,雪白的披帛从他面前轻灵地拂过,她穿的是窄袖,不曾佩珠玉,行动起来唯有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
他的院子中摆了一个兵器架先前他深觉不会功夫实在误事,想学习一二,但不知哪样兵器最趁手,便寻了这许多。
李缘君顺手拎了一把铁枪,也不知她娇弱的身躯为何能拎得动连兵士都不一定拎动的枪。
少女穿深闺繁裙,耍铁杆长|枪。
荒谬而违和。
柏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起从前,他们初识不久,他第一次为李缘君把脉。
她目光炯炯、满怀期冀地笑言:“表兄一定要治好我这弱症。”
他觉得纳罕,顺口问了一句:“缘君,你这病若不经大惊吓,等闲不会发作,只要娇养着,一生都不会出事的。”
李缘君却沉默了,她抬起脸来,目光看向花窗之外,她的两个兄长正在窗外比划拳脚,刀剑在风中划出锐响。
“我不比他们差的。”她说。
“母亲早逝,兄长们不爱诗书,少时父亲不曾送我去书塾,我便在阁中读尽了那些藏书武将世家中的书不多,前朝遗史、术法兵书,我将它们读得烂熟于心,做梦都在想大周女帝,就算我成不了那样的人物,也该在青史简上留下名字来才是。”
柏影讶异于小姑娘的志气:“所以你自少时便开始习武吗?”
李缘君笑道:“是啊,当时总想着,天地广阔,只要我说服了父亲,和兄长们一起习武,将来也能和男子一样,建功立业,彪炳千秋。”
于闺中女子而言,她生的并不是什么重病,甚至于,有许多女子生了这病,一生都不曾发觉。
可于她的愿望来说,这小小的病症又未免太过残忍了。
柏影突然明白了她发觉自己这病的经过小姑娘日日在家中习武,终于哀求父亲放她去了演武场,可不过几日,便骤生惊吓、弱症发作。
言语到了喉咙,突然张不了口。
他其实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这病是治不好的。
但柏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心中明白得很,因为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