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来客?”

离开金陵之后,叶流春拿着籍契来到了汴都的教坊司,教坊司的妈妈本对她有些轻慢,直至分楼之日,她跟在众人身后,低眉敛目地弹了一曲。

教坊司众人惊为天人,对她态度大变。

汴都的伶人地位比在小地方高了不少,听妈妈说,如她这般天资的,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出一个。

掌事花费了巨大功夫培养她的言行举止、一颦一笑。

要魅惑,但不要轻佻;要美艳,但不能浮皮潦草。

要善解人意,要会看眼色,一瞥便知轻重。

叶流春总是想到白沙汀面对着她时的神情。

她去学他的样子,得心应手,发觉原来自己也这样有天赋。

六个月后,她第一次在一个文臣外放的宴席上亮相,一首《破阵曲》,一炮而红。

九个月后,她得了高则一句称赞,从此成为汴都高官宴会争相宴请的对象。

一年后,叶流春在汴河游船,王公子弟扔来的金银珠宝差点将那艘小船砸沉,鲜花堆满了船顶。

无人异议,她成为汴都花魁,千金难见的第一红牌,文人执鞭,骑马过街,风光无限。

两个小童在她身侧紧紧跟随,向上抛洒着粉白色的花瓣。

一年半后,她得了掌事信重,在汴河樊楼的另一侧盘下了一处楼阁,亲手写了“春风化雨”的牌匾。

春风化雨楼开门迎客第一日,周檀带着两个弟弟偷偷来喝她的贺酒,席间欲言又止,叶流春看得好笑,主动问:“小周大人,你想说什么?”

周檀举杯与她相撞,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当年十三会想办法为你除籍的。”

十三……

好像有许久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了。

不过片刻她就敛了自己的情绪,装模作样地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十三……小周大人说金陵城来的十三公子啊,当初私交不深,哪里用得着麻烦。我如今过得甚好,您和十三公子,都是我的恩人。”

她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涔涔酒液滚过喉咙,留下辛辣触感。

周檀晃着手中的酒杯,出神道:“那你可知道,他……要来汴都了?”

*

叶流春回过神来,听见屏风之外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娘子不见金陵来客,可旧人……总还是要见的罢?”

侍女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叶流春斜倚在榻上,慢慢地展开了侍女递进来的花笺。

花笺上是熟悉的、酣畅淋漓的笔迹。

他为她写了一首新词。

“犹记小叶春风转,幽怜清泪当日见。”

“……前事分明怨”。

他们在金陵的春风渡口见了第一面,那时她还没有名字,白沙汀叫她“小叶子”。

江上风大,她揉着眼睛下船来,落了一滴清泪,她都忘了,他还记得。

可她已经不是当年什么都没有、只能可怜兮兮落泪的小姑娘了。

而那些曾经让她痛苦得辗转反侧的记忆,落在他的笔下,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前事分明怨”。

叶流春冷笑了一声。

“顾我薄幸情难解,十年如梦……难凭借。”

春风化雨楼开张之时,周檀还没有科考。

听他说,白沙汀托科考和寻找十一哥之名来到了汴都,临行之前不知为何与家里大闹了一场。

白家断了他的银钱。

于是白沙汀来到汴都之后,就开始四处混迹青楼,靠给姑娘写词为生。

他生了一张好面孔,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就算姑娘们看不懂他的文字,也不妨碍他在花街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