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春低声笑起来,笑够了,她从地面上爬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幻想自己还有一二分体面:“我不怕,我不怕……你……先走罢。”
白沙汀道:“你分明还是生气。”
叶流春疲倦而无奈地解释:“没有……妓|女还能选择自己今日接不接客,难道我必须得留下你吗?”
白沙汀跳起来:“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气……你、你……我凭什么走,这是我家!”
“哦……”叶流春失魂落魄地重复道,“对,这是你家,那我走罢。”
她说着,连外衣都没穿,抬脚就往外走,白沙汀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粗声道:“大晚上的,你去哪里?算了,我走就我走……我告诉你,我以后还不来了呢!”
她深深低着头,白沙汀看不清她的神情,不知道她因他随口的一句话,就会产生血肉模糊的痛苦。
他说他不来了……不过,本来他来,也是全凭心意,她终究会有老去的一天,可他那时仍旧会是猎艳芳丛的娇客。
她不用睁开眼睛,都能看清楚未来所有的日子。
就当提前适应好了。
白沙汀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才想起了什么,气鼓鼓地折返回来,扔给了她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子:“我亲手编的,本来想哄你开心,如今想来……罢了,你想丢就丢了罢。”
他走后很久,叶流春才捡起那盒子,颤着手打开。
盒中是一枚歪歪扭扭的同心结,绣了一个同样歪歪扭扭的“白”字。
她将那枚同心结贴近胸口,张着嘴,想要痛哭,却发不出声音来,只有眼泪又急又热少时她在房门外目睹过母亲被嫖客殴打,母亲瞧见了她,示意她不要出声,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眼泪浸湿了手掌。
她不该哭的,太矫情了。
醉红楼中姑娘羡慕的、渴望的,她全部都有,她到底在贪心什么呢?
叶流春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四日,三四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白沙汀真的没有来。
他从来没有超过三日不来见她。
她穿好衣服,奔到门口,正准备迈出去又收回了脚,她抓住洒扫的嬷嬷问他的去处,那嬷嬷轻蔑地、傲慢地拂了她的手,说不晓得。
她又问了门前一个丫头,丫头表面恭敬,眼神中却闪烁着幸灾乐祸和不屑一顾:“奴婢怎么知道少爷的去处……姑娘若是想寻他,不如直接到白家府邸去啊。”
她住在他的私宅中,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没有刻意讨好过这些人。
如今在她们的眼中,她终于看清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不来,她不敢出私宅一步;他不来,她不能去他家中寻找。
丫鬟至今仍叫她“姑娘”,她们都知道她是见不得人的。
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叶流春站在院中,回头去看那深深的宅院。
秋日高悬的日头下,她平静地意识到,如果她继续留下,这里就是她的一生。
叶流春忽地打了个激灵,她快步走进书房,从箱笼最底层寻到了自己的籍契和文书,又寻到了当初周檀为她置办的汴都和金陵的文牒。
她收拾了一个最简单的包裹,这半年他送的东西,她没什么都没拿。
最后实在舍不得,还是把那枚同心结缀在了月琴的底端。
收拾完包裹,她突然又不想走了,庭院中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奔到窗前,却发现只是采买归来的管家。
此后两天,她患得患失地守在窗前,盼着他来,又盼着他不来。
她甚至在心中说服了自己,如果他来了,或许她也可以忍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日子,她可以做妾,可以不见天日,可以与旁人分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