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白沙汀听到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十三,你知道……我是贱籍女子吗?纳我为妾,削籍的麻烦先不说,人家会笑话你的。”

于是他松了一口气:“我早知道你是风尘女子,霄白信中没说,我也能查得到我不介意啊。”

心中的风声卷挟霜雪,结了一层寒冷彻骨的坚冰。

叶流春觉得自己全然笑不出来了,她轻轻地重复道:“你早……知道了么?”

她茫然地想着,周檀给他写的信中没说,但她的文书他看过,照理说,只要一查,根本没有什么能够掩藏的。

第一次亲吻之时,她因“女子的矜持”考虑要不要推拒,最终没舍得。

他想要她,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她犹豫再三,双手奉上、闭目塞听,一心一意做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

可在他心中,她就是不需给出承诺就可以亲吻、不用结下婚约就可以轻薄的人哪。

她将自己想象成良家女,他却在做她的嫖客。

白家是金陵城第一世家,白沙汀说最华贵的衣物和首饰才衬得起她,出手大方,金玉之物堆满了她的卧房。

一刻之前,它们还是你侬我侬的证据。

一刻之后,就成了嫖资。

外室、纳妾、正妻……

这些词儿在她脑海中天花乱坠。

她挑不出错来,白沙汀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换成任何一个贱籍女子遇见这样好的男人,都会一辈子对他死心塌地的。

可是,可是……

白沙汀见她面色不对,丢开了手中的笔,一把抱住她,关切道:“流春,你还好吗?”

叶流春凝视着他的面庞。

他永远神采飞扬,眼睛温柔含情,脉脉不语,就能让怀春少女面红耳赤。他喜爱放肆大笑,会说漂亮话儿哄人开心,快乐时面上会闪烁过狡黠而得意的神色,他是金陵城中最明亮的少年郎、是人见人爱的白家小少爷。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哪!

她到底怎么敢幻想这样一个人会全心爱一个卑微的、穷酸的、可以肆意“轻薄”的自己啊?

她应该感念他的恩情。

她应该理解他的心思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心思了,随便换一个人都会这么想。

他对她仁至义尽。

她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该、都不该

可她没有忍住。

叶流春的手指描摹过白沙汀的眉毛,心中陡然生出一阵颤抖的恶意,于是她听见自己说:“白郎,你知道我是娼妓啊,竟然不早告诉我,那样我就不用继续装良家女了……每日装模作样,才能哄你多出些嫖资,我也辛苦得很。”

她勾起唇角,学着从前在醉红楼最常见的面孔,露出一个甜蜜蜜的笑容来:“不过白郎出手这么大方,也不枉我……”

她捧着他的脸,递上一个吻。

白沙汀却一把将她恶狠狠地推开了。

他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颤声道:“你在说什么?”

叶流春撞在桌角,手臂处迅速青了一片,她对这痛楚恍若未觉,也没有站起身来,只是眉心微动,轻声细语地回道:“……白郎,你生什么气?”

白沙汀抬手摔了桌上的镇纸,怒吼道:“我还想问你在生什么气呢!”

他刚摔了就有些后悔,那白玉的镇纸碎片飞溅,叶流春不得不抬起袖子,才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哪有生气?”叶流春笑起来,她毫不顾忌地面上的碎片,朝他爬了两步,温驯地抱住了他的腿,继续道,“白郎,你知道就好,不枉我从前日日提心吊胆,担忧你知道了嫌我脏……”

白沙汀抓住她的前襟,将她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