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地抹去眼泪,说:“好累啊,齐泽意。”

“就好了,你就快解脱了。”齐泽意的语气仍旧平静。

这种平静的底色其实是温柔,但周行越很难领情。

他说:“不是这么算的,齐泽意。结束了也不能怎么样,我就是觉得很累你知道吗,我觉得我这些年所有付出都倒进一个无底洞里,洞口是黑的,倒进去,什么声响都没有,就消失了。你呢?你有什么感觉吗?”

“不是的。”齐泽意慢慢摇头,“我都记得的。”

他好像只有在没人的、和周行越独处的地方才愿意多说一点话。

他絮絮地,低低地说:“我记得那时候,我们买了新房,你找了设计师,拿给我看他的设计稿。”

“你说因为我的id是forest,所以你选了松绿色的漆,一小面墙刷那个色,挂我们的照片,配很多原木色的家具。”

“我没有说过,选得很漂亮,我都不相信能那么漂亮。我一直在队里忙,从来没有管过装修的事情。你说都交给你,你会把我们的家装得很好。”

“我要有自已的家了,我那时候真的很高兴。我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已会那么幸运。我小的时候,住的地方很差。我爸…”

齐泽意停顿了一下。

“你知道的,他经常打我妈。我有时候很害怕回家,成绩也不好,很厌学,整天翘课跑到网吧打游戏,有时候半夜从宿舍里翻出来,一打就打一个通宵。”

“我是那时候认识的你。你叫我狗崽子,我也叫你死狗,你那时候,讲话的声音听上去年纪很小,我还和你取了那么一大堆蠢得要死的情侣名。”

“有一天,家里又吵架,我爸在吼我妈,我妈在哭,我逃了出去,我觉得已经没办法了。我跑去网吧,把我的id改成了谁和我去种树。后来你上线了,把你自已的id也改掉了。”

“我不去种树了,齐泽意。”周行越说。

“你以前已经种过很多了。”

齐泽意望向远方,狭长的湖泊蜿蜒至天际,仿佛会一直奔流向海。

“你不想打职业,我又没有怪过你。人人都以为自已是天选之子,但多数人都只是在挣扎。我知道你那时候成绩还可以,是能上大学的。你向我炫耀,说你的数学很好。”

“这么多年,我总是住在战队宿舍,在狭小的地方过着集体生活。后来,我终于有了家。你知道,我就是不服输,永远不知道在向谁证明,可能是向老天,证明我没错,证明我不会倒下。”

“可是真的会有那种时候,我觉得累,很想回家看看。看看有个傻逼为我一厢情愿搭起来的那个家。”

“周行越,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那个家。”

齐泽意说:“以后的日子,你就自由了。”

“我记得你以前有交往过omega,很漂亮的。也记得你妈让你去相过亲,你没办法推脱。你狗运总是很好,所以以后大概还会遇到别的、很好的人。”

“我狗运很好吗。”周行越虚弱地嘟囔着,“我怎么感觉我挺倒霉的。”

齐泽意笑了一下。

“遇到我就是你最倒霉的事情,所以,以后别的事情都会好的。”

“你妈的。”周行越听他这么说显得有点生气,“能不能别他妈这么轻飘飘的,说得好像都跟你没关系一样。”

“……对不起。”齐泽意说。

“走吧。”齐泽意起身,轻轻的踢了周行越一下。

“开到下面去看看。”

“没意思。”周行越不情不愿地起身。

“我当司机,你在旁边吃晕车药睡觉。有什么意思啊?”

“我这次不会晕了。”齐泽意摁了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