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勒率的是胡人王庭的精兵,来势汹汹,士气极盛,一股子要强破北沧关的架势。
北沧关占天险,地势高,城墙绵延,须臾之间就被硝烟点燃。胡人悍不畏死,扛着攻城木梯扣在墙上,一个一个接着往上爬。
城楼上,将士或有提刀砍杀爬上来的胡兵,或有将偌大的滚石搬上墙头,顶着箭矢推下去,到处都是惨叫声和肉疼坠落的闷声,还夹杂着淹没在厮杀间的吼叫。
元徵耳边都是战场上血肉纷飞的声音,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他身边亲侍寸步不离地跟着,劝他,“主子,咱们快下去吧,这儿太危险了。”
方靖脸都白了,提着剑,小声地说:“这儿用不上咱们啊,阿徵,咱们就走吧。”
元徵稳了稳心神,用力踢了他一脚,骂道:“滚,别往我跟前凑。”
“要怕死,你自己下去。”
陡然,一枚箭矢飞了过来,亲侍抬剑劈开,半步也不敢退。
元徵偏头越过攒动的将士,目光直直地落在远处的岑夜阑身上,岑夜阑面容沉肃,冷静地下令指挥守城。
元徵说:“我不退。”
元徵年少时练武,他舅舅给他找的都是当世武学大家,就是给他喂招的人,也没人敢对他下杀手。
元徵鲜少面对如此残酷血腥的战场。
这是最真实不过的人间炼狱。
战鼓擂动着,一声比一声激昂,沉甸甸地扣在心尖儿上。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厚重得让人作呕,元徵手刃过几个胡人之后,心里无端烧起了一团火,烈烈地燃着,他狠狠将剑尖送进一个胡人胸腔,温热的血水喷溅而出,染湿了元徵那身锦缎。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胡人鸣金收兵,如潮水般退去,元徵才回过神,看着城墙下的尸体,身边受了伤的将士在痛苦地呻吟着,军医满头大汗地吩咐人将他们托抱回去。
元徵下意识地去寻找岑夜阑,岑夜阑正在同岑亦说着什么,一眼都没有看他。
元徵抖了抖手中的剑,随手将剑尖上的血擦拭干净了,送剑回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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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据线报,胡人潜入了玉屏关,大开关门,和突袭的胡人里应外合,”风尘仆仆的将士禀报军情,“玉屏关邹将军,已经死了。”
岑夜阑脸色沉冷,道:“两军交战之际,敌军是怎么潜进的玉屏关?”
将士低着头,嗫嚅无言,“他们来得太突然,还伪装成了百姓……”
厅中一片肃静,无人敢开口。
过了片刻,岑夜阑说:“百姓可都撤出城了?”
“回将军,昨日邹将军已着人安排撤离,百姓大都已撤出玉屏关,”将士道,“邹将军……邹将军说,玉屏关失守是他失职,他――”
岑夜阑脸色更难看,忍了忍,到底是没有骂出那句蠢货,只让那个将士下去了。
岑亦说:“那些胡人,是战前就已经潜在城中的罢。”
元徵想起什么,道:“密道?”
岑夜阑不言,岑亦点了点头,说:“听说还是殿下发现的那些密道,阿阑后来下令各城彻查核对名册,清算潜入城中的胡人密探。”
“北沧关当时也揪出了不少,”岑亦叹了口气,“邹将军是边军老将,素来倚功自傲,想必是没有将阿阑的将令当回事,才有了今日之难,落得个以身殉国。”
边军中不乏在北境戍守了一辈子的,这样的老将大都心气高。岑夜阑固然声望高,战功赫赫,可到底年轻了,又只是岑家养子,名不正言不顺,自然就有不听话的。元徵冷笑道:“这算哪门子殉国,若非他自视甚高,玉屏关又怎么会丢,还累得将士枉死。”
“这个人――百死难赎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