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身子晃了晃,不发一言。
“先前为了一块馍,抢成那样,现下有了吃食,反倒矜持起来,江家娘子,你是故意卖弄给我看呢?”
男人说着,端起一盘鲜炸的肉丸,手一撇,一颗颗酥软的肉丸散落一地,朝不同方向滚去。
“吃否?”
江念梗着脖,一双手在身侧死死攥着,忽又泄气般地松开,她现在什么都没了,更别谈尊严。
尊严是有衣穿、有饭吃,有身份的金贵人才有的东西。
如果她从一开始结束了性命,那么她金贵的尊严将成为一刹那的永恒,人们私下谈起她时,兴许会说,江家的女郎啊,死在了最美、最艳的时候,可她怕死,她选择了苟活,还谈什么尊严。
在呼延吉的注视中,女人慢慢屈膝向下,瘦弱的肩膀纤薄的像一片纸,任人捏皱或是撕碎。
江念弯下腰,指尖快要碰到肉丸时,一个小小的黑影急速飞来,打在她的胳膊上,那东西沿着她的衣袖滚落到地,转了两转,是一颗青果儿。
“过来。”男人微微沉出一口气。
江念直起身,她现在能依仗的只有他,她何尝不是在赌,赌他对她还有哪怕一丝丝无足轻重的旧情。
她曾是他少年时得不到的酸梅,还未熟透,甜津中带着涩苦。
呼延吉看着女人勉为其难的模样,暗暗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勉强你。”
男人搁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在这个地方既然遇上了,不救你说不过去,左右不过顺手之事,你若想要离开,现在自可离去……”
第7章
她一女子,身无分文,又是这么个严寒天气,能去哪里,出了这个客栈都不能活,即使勉强活下来,很有可能还没走远,便被人拐了去。
为今之计她要攀附上他,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至于以后该当如何,她想不了太远,走一步算一走罢。
江念微垂着颈:“我已无处可去,可否暂先留我些时日。”
江念视线所及处,是他搁于桌上轻轻点动的指,就那么有一下,无一下地点着,散漫随意。
“我为何帮你?”
“因为……除了你,没人能帮我……”
呼延吉执茶杯的手一顿,目光从杯沿擦过,看向茶杯后虚化的女子,头往旁边一歪,带着一点点顽意:“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江念知道,他这是松口了,忙走到他跟前,敛衣屈膝表忠心:“我愿跟在……身边,尽心尽力伺候。”
“主人”二字她始终有些说不出口。
“稀罕事,你肯屈下身段为奴?”呼延吉斜睨着女人。
“我愿……婢子愿意……”
“起罢。”
江念依言起身,见呼延吉端坐于桌前,双手架放在腿上,似乎在等着什么,猛然间会过意来,脑中快速回想着,从前府中下人怎么伺候她用饭的。
于是走到面盆前净过手,拭干,再次回走到桌前,小心且生涩地替呼延吉添饭、布菜。
江念端起一个浅口白釉碗,执筷拣了几样菜放于碗中,搁于呼延吉面前,她不知道他的口味,只能试着拣几样,若他不喜欢,她再重新挑拣。
呼延吉乜斜一眼浅口碗里的菜,置之不理,只自己伸筷夹菜,江念抿了抿唇,按下一丝无措的难堪,又殷勤地替他添了一碗汤,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心里紧成一团,直到呼延吉尝了一口汤,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男人手拿汤匙在碗中搅动,清亮的汤汁腾着热气:“可还记得从前也是这般,只不过那个时候,你在门内,我在门外。”
江念手指一颤,她当然记得,那些不曾在意的过往,如今变得异常清晰,也是她不愿忆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