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菩萨就这么盯着李长庚,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李长庚沉思片刻,勉强答道:“我只是协助护法而已,别的实在是不清楚。”

“黄风岭那一难,到底是怎么回事?黄风怪去了哪里?

灵吉菩萨又是谁?”

普贤气势汹汹地连续追问。李长庚还没回答,文殊又笑笑:“李仙师别着急,慢慢想。想得不全也没关系,大概情况我们都掌握了,询问您主要是给观音大土查漏补缺。”

李长庚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观音那边都交代了?普贤见他脸色微变,趁机道:“高老庄和黄风岭的问题,天庭与灵山都很重视。谁存心隐瞒,谁坦白交代,报应可是不一样的。”

李长庚张张嘴,觉得喉咙有点干。

他发现自已陷入了伯夷叔齐式的困境。

相传凡间的周武王伐纣之后,伯夷、叔齐恶其所为,隐居首阳山,分居两洞。武王遣使者请他们出仕,但爵位只有一个,先出者得,后出者死。两兄弟虽不能彼此商量,心志却一样坚定,同时拒绝。武王怅然离去,两兄弟遂得以全义。

对李长庚和观音来说,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两人什么都不说。但他们两个不是伯夷叔齐,信任基础很脆弱。观音交代没有、交代了多少,李长庚不知道,反之亦然。他如果直接说出黄风岭的真相,观音会如何?如果坚持不说,自已会如何?这么猜疑下去没完没了这正是菩萨们隔绝飞符的目的。

屋子里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两位菩萨看这位老神仙头顶冒出白气,知道他陷入了纠结,也不催促,从容不迫地看着他。伯夷叔齐是个因果陷阱,直指根本大道,一旦陷进去,就是大罗金仙都难以挣脱。金星老头,早晚要屈服的。

就在这时,黎山老母忽然睁开眼睛,敲了敲杖头:“老身精力不济,权且休息一下,喝些茶再聊不迟。”她一发话,文殊、普贤也只好应允,但不允许李长庚离开斗室。

李长庚得了喘息的机会,赶紧盘坐在蒲团上,徐徐吐纳了一阵。黎山老母从旁边端起一杯茶,递给他:“金星你别负担太重,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要有压力。”李长庚双手接过茶杯,啜了一口,点头称谢。黎山老母笑道:“这三官殿的茶,比瑶池的劫前玉露品质差远了,你凑合着解解渴吧。”

李长庚再次称谢,可话到嘴边,突有觉悟,猛一抬头,黎山老母已经回到座位上了,仍是昏昏欲睡的模样。文殊、普贤瞪着他,问休息好了没有。

“休息好了,休息好了。我们继续。”

李长庚一拂双袖,微笑着回答。文殊、普贤对视了一眼,感觉这老头气质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可又说不上为什么。

询问重开,李长庚这一次一反常态,不再唯唯诺诺,反而变得咄咄逼人。他一口咬定揭帖内容无误,徒弟招收合规,至于灵吉菩萨与黄风怪的下落,则一概推说不知。文殊、普贤软硬兼施,却再也敲不开这个老鼋壳。

李长庚意气飞扬,心中却暗暗庆幸。刚才黎山老母送来那盏茶,实在太关键了。她知道李长庚去过瑶池,甚至还准确地说出“劫前玉露”的名字,可见她来之前,跟西王母早有沟通。

其实早在黎山老母拦住文殊对沙悟净的追问时,李长庚就该意识到这一点。可惜他一坐下有点蒙,竟漏过了这个暗示,还得劳烦黎山老母趁休息时多递一盏茶来。

“还是不够成熟呀。”李长庚心中嗟叹。

他早该知道,就算西王母不出手,天庭也不会对这次调查持积极态度。猪八戒和沙和尚是两位金仙安排的,这时候怎么会主动换掉护法呢?

所以只要自已不出大错,就不会有任何风险。老李思路一通,眼前霎时一片明朗。

伯夷叔齐的困境,前提是自身面临绝大的危机。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