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了。

奉星如一眼就认出路边那道挨在车门边的身影。那人快步赶上来,他仿佛一夜之间飞速成熟了,怔怔地凝视着奉星如,喉结滚动一下,竟说不出话。此情此景,奉星如隐约有了答案果然柏千乐攥紧他的手腕,眼里仿佛有恨,又仿佛一切措手不及压垮了他,连恨都不能彻底:“哥,叔爷开会的时候被当场带走了,大伯突然停职,二伯接受调查,五爷被限制活动,我们家,我们家……”

那两个字太不祥,他匆匆别开脸,咬碎嘴里的话。奉星如说不上意外,他满脸木然,整整两天没阖眼、滴水未进,他早已心力交瘁。他拍拍柏千乐的臂膀,叹气:“先上车,路上说。”

柏千乐的话里还拖着虚弱而难以启齿的绝望:“哥,你和五爷果然”

奉星如拉着把手,这一天终究来临。他闭上眼,仰起头,面朝天幕,他不一定是无颜面对柏千乐。柏千乐扭开头,即便心中积压了层层怀疑的阴云,即便亲眼见证的那一刻,他依然抱有微茫的希冀。他说不清这愚蠢的希冀从何而来,但这一刻,他对奉星如最后那点宽宥的仁慈跌落下地,完全消散了。

*

从宾朋满座、贵客如云,到高楼倒塌、满地残垣颓瓦,好似也不过一夜之间。一路上,奉星如沉默着,听柏千乐回忆他关押两天里的惊变

首先是柏副常委,换届之后,新书记上任,第一道政令便是开启反腐的肃风行动连同巡视组原副组长在内,柏副常委他们是首批被逮捕的副国级干部。当时柏副常委还在会议讲话,忽然闯入许多检察官,他们当着所有与会干部的面展开调查令,将柏副常委带走。

就在柏家刚接到通报不久,柏府也来了许多卫兵柏淑美还没有来得及质问他们,来自军部的电话打到柏闲璋手机上,那位首长的声音听起来关切又和蔼,好似劝柏闲璋去度个假一样,他说:闲璋啊,你以前压力大,也辛苦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没有任何因由,柏闲璋被停职了。首长和风细雨,但军部雷霆万钧他们派来的卫兵不由分说抄走了柏家所有明文资料,连任何电子设备都要端走,柏淑美震怒,他刚要叫他的副官,却听得有人下车,推倒意欲阻拦的管家小黄,闲庭信步地走进来:“不用浪费力气了,你叫人也没用。又见面了,柏少尉啧,你看我这记性,现在是大校了吧?柏淑美。”

柏淑美扶着楼梯,一步都踩不下去他飞快睥向那人,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每一条堆积的沟壑里都浸满仇恨和即将报复的快意。他的视线依然淬着行色不能的遗恨,将柏淑美从头舔舐到脚,柏淑美胃里二十年前那股恶心作呕的冲动又翻涌冲顶。

柏闲璋发觉他专门针对柏淑美的恶,他向柏兰冈瞥了一眼,走上前,横在他们中央,将后背留给柏淑美,皱眉质问:“你是谁,凭什么进柏府?”

那人仿佛对柏府里奢华的装潢摆件很感兴趣,东摸摸,西看看,啧啧摇头。他亮出一段监控,嘲讽道:“柏大少爷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这位”

柏兰冈色变:“你们关押了奉星如?!谁给你的权力!”柏闲璋立刻接道:“他跟我们柏家已经没有关系,你想拿他要挟?谁批准你的,谁指使你的?!”

“汪本,柿子专挑软的捏你还是那么懦弱。”

柏淑美走下来,他声音不高,但他的话音落下,来人的脸色狰狞了一霎。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破绽,迅速敛平表情,阴笑两声。“柏淑美,关押室可不好呆,你比我清楚。眼看老情人受苦,你还这么气定神闲。你有种,我汪本实在佩服。”

“二少爷,还不知道吧?”

汪本眼看在场的人都因为他方才的话脸色骤变,尤其是柏兰冈他的神气一下子凝定了,随后睇向柏淑美,又看过来他攥紧拳头,不用明说,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