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兰冈的叹气令管家眼皮一跳,他忽然觉得,这一对夫妻,在日子的百般捉弄里,其实谁也不比谁好过。

奉星如睁开眼,是男人的胸膛。那股令人作呕的骚味已经散去,空气里弥漫着清淡的花木香气,他恍惚了片刻,仿佛那一场令他神魂俱碎的性事不过一夜幻梦,男人没有把他的穴道当做便溺器,肆意发泄。

吃饭的时候,柏闲璋不让他伺候,反而揽着他坐到腿上,沙发那么宽,奉星如却没有多少挨过它的机会,男人总是要圈他入怀,他的胸膛、他的大腿、他的臂弯便是世上最沉稳的牢笼。他亲自执羹,喂奉星如一口一口吃完一整碗奶蒸燕窝。

这是他不知何时发掘的新趣味等奉星如不吃了,他才将奉星如剩下的残羹扫干净。他一向是由奉星如伺候的,几时角色颠倒,他却自得其乐。也许是喂食这一个举动唤起了alpha兽性中在文明社会里几乎退化的一个重要的本能狩猎,保证伴侣的温饱以孕育后代。这类似“顾家”的举动,看着伴侣在自己的喂食下渐渐餍足,任何一个alpha都不能抗拒这样的愉悦成就。

用完餐,杯盘狼藉,他管不了那么多流连在奉星如的皮肉里厮磨,他对性的需求逐渐消退,只需要奉星如时刻的陪伴。他视线里撞入一道伤疤,以他早点搏杀的经验,立马看得出来是什么刀、刀刃多长、又是怎样刺入这具躯体,他碾了碾,问他,怎么弄的。

奉星如也低头看去在一线摸爬滚打的时间说长不长,毕竟比不得柏闲璋柏兰冈他们,但说短也不短了,人生有多少个几年呢?

那一段命悬一线的岁月在他身上遗下太多烙印,有些痕迹他还记得是在南洋的棕榈园还是新弯月的罂粟丛里,有些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在哪座城市边际荒废的烂尾楼。他想了想,手指也抚上去,很奇怪的,人在回忆伤痛的时候,留在脑海里的记忆是当时不甚明朗的暮色、周遭的喧嚣,或者尘埃扬起的味道,或者不太闪亮的鞋跟,还有队友惊愕与焦急错杂的呼唤,疼痛本身反而被远远遗忘,提起来,也只是一片陌生。

他埋下头,含糊地讲述了那一段往事,男人摸着他肚皮上的疤痕,十分平静。他也是军人,奉星如遭遇的凶险,他们同样经历,甚至经历得更多在生与死的威胁里徘徊太久,狠厉和凶暴早已刻进他们的骨血,求胜的渴望甚至压过求生,伤痛在他们眼里早已不值一提。

他们消磨了午后,柏闲璋拉开帘子,对着落地窗外一片明媚春光抱着奉星如做了一场,泡了个漫长的澡,奉星如为他揉洗发水的时候,察觉他的情潮正逐寸褪去。

隔天一早,男人比他先醒,奉星如听见楼下汽车停泊的声音,好似隐约一片骚动。他将要坐起,男人却捂上他的耳朵,被面绣着杏花,沾惹着男人的味道。他在柏闲璋暖融融的被窝里,嗅着他的味道,又迷蒙睡去。

等他真正清醒的时候,天光大亮,他猛然坐起,男人已经披好晨衣,留给他一道在桌前批阅文件的背影。听见他的声音,柏闲璋转过身来,眸中的情迷消散得干干净净,就像春雪消融之后的明台,不留一丝春痕。奉星如的话忽然停在喉头,他抿了抿唇,最后埋下头,看着被面上针脚细密丝线光泽的杏花,喊了声,大少爷。

他听见男人应了,没有责怪,也没有安慰,他很明白这一场不伦已铸成,再也无从摆正偏离的轨道,因此镇定而坦荡,只说不急着下楼,他可以在他房里好好休息。

他带着文件夹离开,还虚掩了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即便一地苍凉和怆然里,奉星如仍然对他升起一丝丝感激,他为他留下最后一点体面。这扇虚掩的门,隔开那些探究的视线,至少他不用立刻面对丈夫、甚至柏家人的目光。

他屈起腿,抱紧被子,叹息一声,埋下脸去。

良久,门外想起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