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璋的神色他长眉紧蹙,唇角下撇,阴沉沉的眼底凝着深深的不满。

柏家百年豪右,府邸当然极尽富丽堂皇之能。

奉星如被佣人一路引导,换了衣服,重新理了发型,收拾妥当之后跟在佣人身后在府邸里弯弯绕绕得恍如没有尽头的走廊里穿行。

装潢陈设自然富贵考究,入目之处只道是金碧辉煌,但这样的富贵看久了眼睛也累得酸胀,于是奉星如收了视线,只打量这一路上时不时悬起的画框,和立柜里成墙的荣膺。

奉星如心底漠然,无所可想,这些荣耀离他太远了。他身世之平凡,甚至还背着父亲生前向组织交代不清的问题,时日久远知情人走的走散的散,终于也成了他履历上的污点。嫁进来的那一天,与那位金光闪闪的大少爷相遇在转角,见到他大少爷连头也不点,只以一种轻飘飘的口吻警告他,既然进了柏家的门,就学乖一点,安分守己,柏家不会亏待他。

他人高腿长,奉星如在他身前连他下颌线都平视不了。大少爷撂下警告,抬腿就走,短暂的初遇由始至终,柏闲璋连道眼神都不曾落在他身上。

思绪游荡无迹,直到他路过一张油画,画中人眉若远春眼波似水,唇边微挑,鼻若悬胆肤白如腻,他容姿妍丽,又做出这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最是引人注目。奉星如脚下一拌,是恍了神。

刹那间纷淹旧事拨开尘雾汹涌扑来。

画里人这幅眼里好似有你,又万事不萦心的暧昧神色,他从前多么熟悉啊,从着迷到最后痛得肝胆俱裂,男人的笑容没多少变化,当初多迷人如今就多不堪。

佣人不明就里,唤了他一声。

奉星如被这一声关切唤回神智,他自认失态,摆了摆手,但接下来的路上墙上挂着什么画,角落又有多少精彩的陈设,他是再也无心打量了。

他陪在茶厅里说话,柏兰冈不在,他与柏家的父母自然没多少话好说。柏夫人不咸不淡地问候他母亲的情况,近来可好身体好些了么,他都应了好,那只戴着绿祖母戒指挂着珍珠串的手便从他手背上抽了回去。

婆媳亲密和睦的戏份结束了。恰好此时柏大少爷的身影迎入房间里,叔叔伯伯的孩子们又起身问候,柏夫人眼里立刻绽放出光彩拉过她最骄傲的大儿子嘘寒问暖,气氛一时热切不已。

管家来报菜色齐全了,柏夫人发话,全家人都下饭厅去。她拥着大儿子,周围的人也围在这一对母子周身如众星捧月,奉星如落在最末入座。

开席之前柏夫人又挑了些话头,奉星如捏着茶盏垂眸凝视着杯里晃动的浮光碎影。直到汽车引擎声在窗下一闪而过,柏夫人脸上的红光更加热烈了。她笑着说,一定是兰冈回来了。

奉星如眼皮痉挛着跳抽了一下。

母亲对儿子也许总有些旁人不及的默契,她话音才落下不久,门厅屏风后摇曳出两道狭长的剪影,脚步声错落,越来越近,终于两个披着军装的男人稍微错着肩迈进席上众人眼里。

柏夫人立刻起身,那两个气势盛极的男人并肩上前,一左一右地在她面前伏低了腰背乖得像两个孩子,方才的气焰顷刻消散。她一手揽着一个,哽咽着,眼角好似落下泪来:“兰冈,淑美你可算回来了。你们俩,都快让我看看。”

奉星如盯着他们,等柏夫人松开了他们笑着拍他们的臂膀让坐,他撩下眼皮收回视线。他身侧两把椅子同时被拉开,丈夫落座,视线却没有向他投来半寸。奉星如想,这样的场合,招呼还是要打一打的,于是他提起微笑寒暄,男人冷淡地应声。这一声虽然敷衍,起码场面做足了。奉星如对此已经十分满意,柏兰冈至少从来不会当众落了两个人的面子。

柏兰冈冷淡,他身侧的男人却主动挑起话头男人的眉眼一如画中精致,眼下的红痣在灯下吸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