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腥味里传来狗的味道,后腰窸窸窣窣响动,脚步声零碎,奉星如猛然回神,偏过头去,一只湿漉漉的鼻子探来,伴着主人惶恐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贝贝,不可以!”

奉星如循声望去,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拽着绳子喝令兴奋的德牧,奉星如看了好一会,才摇摇头。聊了几句,走之前,女孩看着他的面容,像是鼓起勇气般,担忧地说:你没事吧?不要不开心。

奉星如失笑,他目送女孩牵着狗狗远去,收回视线,不经意瞥见灯柱上的反光漆面,自己沉郁着眉眼,嘴边很浅的笑容弧度半落,正是一个欲笑还颦、啼笑皆非的神色。这神色并不好看,他目睹着,女孩残留给他的那点轻快便散了。

他驱车回程,响起消息声,他扫了一眼,于下个路口换了方向。

他的路线与柏府的半山深宅相悖,他先回了郊区一趟,开进了某个相较市区则冷落许多的小区。不多时,他的车又重新驶出小区,汇入傍晚入城的车流里。他不知道,当他离开后,一辆蛰伏在路边的车子沿着他的路线近门,停在了某栋楼下。

车窗半降,路边提着菜正要进楼的老人、埋头归来的上班族投来两眼,均不住停顿窗里的人十分年轻,架起遮阳镜的鼻梁挺拔利落,光凭半张脸,已让人生出这后生十分俊朗的笃定。

这后生全然无视那些打量的视线,他抬起脸朝楼层仰望,秋光里,他的眸子不似常人浓黑,棕得透亮,显出玛瑙一般的质地来。不知多久,他才打了方向掉头离去。

奉星如刚出电梯,就听见隐约的低沉的琴声。是大提琴,他停了一停,上次在这宅子里听见琴声还是进门后的第一个新年丈夫柏兰冈在新年聚会上,乘兴弹了几首钢琴曲。当时柏家人要柏兰冈弹琴助兴,他还小小地惊讶,转念一想,这些富贵人家出来的子女,怎么可能没有些拿得出手的才艺,倒是他少见多怪了。

他抬眼扫去,三角钢琴的角落空落落,琴身的徽章在灯下折射着低浅金光,徒劳地虚张声势。

只是不知道今天拉琴的是谁?柏千乐吗?想到他,奉星如垂下眼帘。自从那天撞破情事,他愤怒地摔门而去,柏千乐再也没有给他一个正眼。

奉星如在楼梯口站了一站,听那曲子渐渐终结,奉星如晃回思绪,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他换了衣服,提着包往书房去,一路上琴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而书房门敞开着,那么坦荡,奉星如倒犹豫了。他在墙边踌躇了会,想抬手,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敢敲响门板打断此间主人的雅兴。琴声未停,但传出一道男声,奉星如惊诧得睁大了眼,是柏闲璋!

“进来吧,没事。”

奉星如只好硬着头皮迈入书房投出的光里,柏闲璋摁弦揉完最后几个音符,示意他坐。他执起汗巾抹掉额上的汗,“刚刚怎么不进来,不敢?怕我?”

这话说的,哪怕给一百个胆子奉星如也不敢应啊,他赶紧摆出笑盖掉尴尬,绷着背,口吻尽量真诚,怕打扰大哥云云,随后赞扬一番,他竟然不知道大少爷会拉大提琴。

男人听他这些话笑了笑,将琴靠在桌边,按铃要了茶。奉星如看他的笑容倒是很由衷,且脸上流露了些缅怀的神色,但他没有接过话头,而是提起军部,“年会你们收到安排没有?”

奉星如摇头,男人便与他说起年会,原来今年他被点名出一个节目。

问起曲子,柏闲璋却凝了神色,还未定下。这时佣人送了茶水进来,退下之后,柏闲璋拉起了新的曲子。

曲毕,他问奉星如哪个更好,奉星如捏着手,也选不出来。他实话实说,大少爷的琴技非常娴熟,听起来很专业,每首曲子都能感受其中深沉。

奉星如心里的好奇没敢问出口,柏闲璋打了无数国内国外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