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场面比他想象得要好也没那么好,那位早晨被冒犯了的主人翁也在。男人长发漆黑盈润,略束起,丝绸晨袍,安静地饮食着。主位上的柏闲璋倒是抬手一点,“坐。”

奉星如说自己同柏千乐吃过早饭,但佣人们已经鱼贯而上,替他拉开椅子,摆弄餐具,布菜盛汤,竟是预备好的仿佛得了吩咐,早餐会有三个人。

柏闲璋只说:“再吃点。”

这是早餐厅里,柏闲璋对奉星如说的唯一一句话。

伺候完主人们用膳,才是今日的正题柏闲璋命人取了文件,叫奉星如细看,他自己只捏着茶杯,说香气不好,有陈旧的潮味。管家撤下茶水,自己也尝,果然如此。他说没想到今年的雨水这么厉害,霉坏了许多,连茶都坏了。办事的人不经心,他也疏漏了,没盯紧。

他亲自为奉星如换上新茶,又与柏闲璋汇报各处的收益,柏淑美迟迟下楼,他换了军装,但装束未全,武装带置在几上,羊皮手套也抓在手里。柏闲璋与他说了些军部的事。

奉星如倒是条条款款都看尽了。他放下文本,阖上,带着设计图纸、施工图,装修方案,地皮开发计划,几乎是本小书。他很平静:“我不能签。”

仿佛他的回绝在男人的筹谋之内,柏闲璋八风不动:“星如,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租,可以外包,让人帮你运营。唯独不能卖了。”

“那是大少爷你的心血。太贵重了,我不能签,更没资格处置它。”况且他知道男人难道是看重一栋别墅么?他的心血是那块土地。奉星如心道,这看似丰厚过甚的补偿,实则烫手山芋。一栋钉在柏闲璋地盘上的别墅,不能卖,不能转手,这是死了还刺手的富贵。他受用不起。

“我建议你签了它。”

冷淡的男声响起,连柏闲璋都斜眼瞧去竟然还有柏淑美站在他边上说话的时候,而对面还是奉星如。

“没什么好推的,老大要给,你签了就是。房子算得什么?好在地还算好,你不亏。当他替他们兄弟给你赔礼了。”

柏闲璋也附和:“星如,不要拒绝,这是大哥的心意。老二时运不好扒了个干净,不然他那边不止给你那些。我这个当大哥的,少不得替他补上。这块地,几年来我花了很多心思。我看好它,但给你,我也心甘情愿。要是你怕负担太重,毕竟地皮还在我名下,给你的也只是一栋房子而已。房子总能收了吧?这几年你是很尽心的,没人敢说你不是,你就签吧。”

男人眼珠一转,换了话锋:“还是说,你不愿意签,是对我,对大哥有什么意见?还记恨大哥不好?”

他贯会威逼利诱,奉星如心里那口憋屈又翻了上来,难道他还能当着本尊的面承认,我恨不得跟你柏闲璋势不两立?他又能拿柏闲璋怎样呢,他是豪右甲第的家主,是离将军一步之遥的将星,奉星如又能对他做什么还击?不过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他仅仅是不愿再跟男人有什么牵扯而已,最好山高皇帝远,从此江湖不见。

但两边虎视眈眈,再拒绝就好事做坏了变成他得罪柏闲璋,没必要。左右不过一栋房子,丢着不管,当它死了便是。

他唰唰画下“奉星如”的三字花押,“大少爷言重了。我签,但我不会对它指手画脚的,它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大少爷可以放心。”

男人满意地接过文件,举在眼前欣赏地看了片刻那含章藏法的签名,跟许久之前,柏千乐那张泛黄的考核单上重合了十来年光阴如箭,就在此刻击穿了岁月的轨道,叫柏闲璋心里忽然惊动,果然因缘际会,自有天道。

奉星如猜不到男人为何透出不明显的喜色,只听他一拍文件留在几案上,教佣人们收拾去。柏淑美的副官来接,他亲自起身,要送柏淑美出门。

奉星如也跟在他们后面,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