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什么?参汤?
昨天那盅药味腥甜的汤?
奉星如犹自惊疑。这辈子,他还有混上柏淑美一口恩惠的时候?太荒谬,以至于连理解都显得荒诞。他呵了一声,“……我不知道……”
后头的话也许不好听,他咬住了,改口道:“多谢,五爷费心了。”
可那个男人不依不饶:“我叫人买了别的料,等下让他们再……”
他吐字的时候,眼眶下的那颗朱砂痣似乎在闪动。
奉星如想,也许是自己错眼了,是外头的天光在摇晃。他打断了男人不知因何而起的殷勤,他无福消受。
“今天这个日子,军部应当有例行早会。五爷是从军部赶回来的吧?何必在我这里磋磨时间,柏家鲍参翅肚,我吃什么都很好,不必费心了。”
柏淑美杵着不动,他却是要下楼的,“还请五爷移步。”
“去哪,你想回西苑?”
奉星如在楼梯口前停下,没有回头,只听男人像陈述一件事实般:“千乐回来见不到人,必定闹得整个家鸡犬不宁。他的脾气,现在是越来越大了。”
奉星如撇下眼帘,绵长的、地毯如瀑布般倾泻不绝的台阶。他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口气是怒还是懑,“我知道了。”
“你的档案,军部知道了。现在还没谈拢他们两兄弟的动向……你的情况比起他们也不算简单。复职或者另外启用,都得一段时间,先在家里休息吧。”
不上不下的局面,也在奉星如的意料之中。
他捶了扶手,小鱼际撞上坚实的木料,钝痛弥漫。他又摊开手掌握上扶手,“我不意外。你放心,没你们发话,我不会乱走的,我只是下楼吃早饭。”
奉星如径直踩下楼梯。不久果然听得外头催促声声,乌泱泱的军靴倒把管家唬一跳。管家做事不错,就是容易犯急别人急他也急,匆匆地安排好了奉星如便连忙奔出去。
回来跟在明晃晃的肩章们脚后跟三催四请,好歹将柏淑美伺候上车。那副官正是老熟人大材小用接送奉星如探望柏兰冈的那位,他看见奉星如,还点了个头。
乌泱泱的肩章们旋风一样刮走了。
无所事事,这四字实乃奉星如生平罕有。也无意在这偌大的山顶豪宅闲逛,从前是没这个胆量,如今竟是没必要了。只是砖块瓦砾终究是死物,全靠活人生气养着,此刻一家老小都不在,事变后家里佣人辞的辞退的退,人口大减,竟显出冷清清的下世光景来。
奉星如坐了会,耐不住庞然逼来的萧瑟,他想拿了电脑梳理梳理,管家问他茶水送到哪个房间,他忽然哑住了,答不上话他才发觉自己无处可去。柏千乐的房间倒是睡了好几天,那毕竟是柏千乐的地盘。柏兰冈那也像个雷池,男人不在,他还是少进为妙。书房也不好去,倒不是对他设了什么禁令,只不过那里痕迹太重满墙都是历代柏家人的光辉事迹,大班椅,柏闲璋常常挨靠;台上也都是他的文书资料,几个待客沙发,不知道谈下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