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赫然写着,患者中度抑郁,伴有睡眠障碍、焦虑与严重躯体化。

李敬池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汽车后座,灯全暗了,只有驾驶座上林裕淮的手机屏亮着微弱的光。他起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几点了,怎么不叫我?”

林裕淮打开顶灯:“凌晨两点多,就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李敬池看出他的笑容有些勉强:“医生怎么说?”

林裕淮沉默片刻,把药递给他:“……中度抑郁,医生说要按时吃药,每周来接受心理咨询。”

确诊了,李敬池心中却有些轻松,他笑了笑,就着水吃下两颗药:“还可以,至少不是重度,你在车祸后得了什么程度的抑郁?”

“轻度抑郁。”车窗上倒映着林裕淮褐色的双眸,“一年才恢复。”

李敬池道:“一年也还好,再过一年,我就和蔚皇解约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去玉城散心”

林裕淮打断了他:“小池。”

李敬池贫瘠的自我安慰结束了,林裕淮回过头,眼中带有痛苦:“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时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没和贺伯出门,结局会不会一样?”

不会的,李敬池心里只有这三个字。

命运是无法挣脱的,哪怕没有唐忆檀,只要他在这个圈子里一天,父亲的旧案就会被翻出,只要他存在,就会面临无尽的痛苦。

林裕淮垂下眼眸:“进组后,我才发现庄潇能做的比我更多,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很冲动,以至于我永远在失去你,亲眼看着你走向别人。”

空气凝滞到无法呼吸,李敬池张了张口,心中突然被无力束缚。过了很久,两人起伏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了下来,汽车驶入黑暗的夜色,李敬池看向窗外,低声道:“我不会和庄潇在一起的。”

这句话林裕淮的手微微发颤,李敬池收回视线,声音疲惫,“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哪怕生活不顺利,也有你们在背后支持我……只是我现在很累,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回应任何一份感情了,对不起,林裕淮,我可能要让所有人失望了。”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眼神也失去了聚焦。

红灯亮了,凌晨的十字路口只剩下这一辆车。林裕淮喘息着,很久都没有说话,但李敬池能看到他脸上淌过一抹发亮的水痕。

他在哭吗?在为我感到难受,还是为我们断了的感情而痛苦?

药物开始起作用,渐渐剥离了李敬池对情绪的感知,让大脑变得迟钝。他尝试着小心剖析林裕淮的心境,却只能感受到一片灰白的虚无。

红灯转为绿灯,林裕淮踩下油门,沙声道:“你不会的,你是最好的。”

李敬池无所谓地笑笑,并没有把这番话放在心上。二十分钟后,汽车抵达剧组的酒店,场务对着驾驶座的林裕淮点点头:“庄老师还在拍夜戏。”

在上楼前,林裕淮轻轻抱了他一下,回到房间,李敬池插上充电线,这才看到手机成堆的信息,在一串娱乐新闻下方是庄潇的回复:早点睡,晚安。

这份温柔很难得,李敬池还没来得及回复,手机很快又浮现一条消息,林裕淮道:在我车祸后最绝望的时刻,是一部叫浮生日记的电影把我从悬崖边拉了回去。小池,你是我当时重新站起来的力量,所以即使你不想去回应这些感情,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正如林裕淮所言,“李敬池活着”让他的人生变得有意义。

春风吹入房间,李敬池茫然地抬头,感受着夜晚的气息。枕头把手机压住,上面还写着一条刚打完的消息:嗯,只是中度抑郁而已,别太担心,医生有点小题大做了,我不会轻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