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霄口口声声说喜爱他,但从头到尾都有自己一套原则,他正直正义,绝不偏私任何人,也正因如此,才这般受人敬仰。

而薛言淮在他眼中,总还是那个不听话,会四处作乱,撒谎成性的小徒弟,他为世人所想,惩祸乱之人,而自己多年过去,还是犯下过错。

谢霄是不会相信自己的。

起哄赞同之声络绎不绝,他们纷纷叫嚷着令清衍真人尽快惩处薛言淮,人人都知晓,清衍真人再是正直不过,便是再亲密之人犯了错,也会不顾分毫情面的大义灭亲。

薛言淮心凉了半分,怔怔看着离尘剑身流光,看到谢霄缓缓抬起手腕,知道也许下一刻,这柄剑又会再一次落到自己身上。

谢霄一贯如此,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他只是有些遗憾和想哭,鼻尖发着酸,撑在地面的手掌也不稳。

明明拥有了重来一世的机会,还是被他的蠢笨一步步搞砸到如今地步,连自己也要折在此处。若重生之人是江意绪,是萧别话,甚至是谢霄封祁,想必都已成就了自己一番事业。

唯一欣慰的,大概就是护下了家人。

薛言淮很喜欢人间美景,好酒小食,他惋惜自己再也看不见吃不到,后悔今日之前,没多尝到各地特产。

许是知晓大限将至,也不再去挣扎,他遥遥望着季忱渊身影,不知为何,忽而便十分不舍。

薛言淮身体像是坠了千斤石般发沉,别人要杀他,他想去挣扎去反抗,能握剑杀敌。可面对谢霄,连自己也说不上什么情感,好像因果循环,怎么做也逃不出命数。

他轻轻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薛言淮不想以难看的方式死去,他扬起颈,发掘地看着转过身体的谢霄,手中紧握霜霁,肩头却因离尘的磅礴灵流靠近而不断颤抖。

薛言淮目光直勾勾地瞪着他,谢霄与他对上视线,问道:“如何?”

薛言淮齿根紧咬,道:“怎么,杀人前还要问问我状况如何?”

周遭之人同样不满,议论催促:“清衍真人这是在做什么?是舍不得自己弟子么?”

另一人赶忙回道:“别瞎说,真人从不会包庇有过之人,别说是一个弟子了,就是亲兄弟,想必也毫不手软。”

薛言淮发笑。

人人大义凛然,观赏一场精彩师徒戏码,只有他是砧板上的鱼。没有人去确认他究竟有没有做这件事,他们只觉得找到了真凶,期待自己被剖骨剜心,好成全这一出闹剧谢幕。

谢霄脸色冷静,确认薛言淮只是受了轻伤力竭,重新站起身子,离尘在万众注视之下重新抬起,剑身灵气环绕,在日光下溢着流光。

可那道剑气并未落在薛言淮身上,谢霄再次转回身,将后背留给薛言淮,手中剑意凛冽,不是为杀他,而是为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