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霄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对他做什么,微微撇开了视线。
薛言淮是不服输的倔性子,自己却秉公守正到一丝不苟,从一开始,二人便不会相互接纳,以致行走道路分叉偏离,渐行渐远。
许是一瞬间的思考差错,许是薛言淮害怕模样太过可怜,谢霄手指一顿,在责骂与惩戒中,选择了第三件,他本从不会做的事。
本欲砸向地面的茶杯被放回桌案,他看向薛言淮,问道:“为何这么做?”
薛言淮垂着眼睛,嗓音沙哑,颤声答道:“我……我对师尊,有非分之想……”
“你我是师徒,你不该对我有其他想法与感情,”谢霄眉头紧敛,道,“此事小便是公然违背门规,大便是居心不良,蓄意谋害师长。”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我就是忍不住,但我真的没有一点想害师尊的意思,”薛言淮着急得要落泪,一个劲解释道,“对不起,师尊,我知道错,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谢霄问:“你可知依照宗法,该如何处置?”
薛言淮肩头抖得不成样子,鼻头酸楚,许久,才哽咽着,缓缓答道:“应,自领戒鞭三十,面壁六月……”
谢霄久未继续言语,只看着跪伏在地发抖的薛言淮,在他带着哭腔哆哆嗦嗦起身要去出门领罚时,心念微动,阖上双眼,道:
“念你初犯,也并无恶意,将今日所习剑诀抄录十册,门规抄写三遍,往后认真修行,莫要再有不轨之念。”
薛言淮不可置信地抬起眼,见谢霄已将茶水倒去,重新捧起书册翻阅,显然不想再继续纠结此事。
他浑浑噩噩走出涯望殿,一步三回头,劫后余生般,心脏砰砰地要跳出胸膛。
谢霄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自己会做出这个选择,却又在思考后倏然领会到,也许当初,的确是他做错了。
他忘记了,薛言淮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孩子,且十六便在宗内跟着自己,许多观念尚未成型,就连喜爱,也只单纯觉得想要了便要得到。而他身为师长,只一味惩戒,不加引导,最终越演越烈,酿成恶果。
也许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可他低估了薛言淮的情愫,这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一日日一年年的滋生蔓长,早已根系深埋,不仅并不能将薛言淮引回正道,反而令他更为变本加厉的喜爱上谢霄。
谢霄始终不擅长于情爱,他能想到的处理方式,则是刻意避免与薛言淮的见面,到最后,甚至连每日敬茶也免了去,连剑招指点,也变为了七日一次。
薛言淮感受到了谢霄对自己的冷淡,他抱着一本本谢霄曾赠予的剑诀练习,依旧日日在涯望殿外等候,生了困乏,便靠着屋门睡去,洒扫仆役知道他二人师徒关系,只以为是闹了不快,劝说数次,也便作罢。
谢霄用这副无法被他人看见的身体一直陪在他身侧,看他因被冷落而难过,一次次期盼落空,怀中剑诀被翻得皱皱巴巴,写满了想讨教的笔记。
他也看到向来不在乎外事的自己,从极力忽略薛言淮作为,到偶尔瞧见他歇在殿外,从他手里取来剑诀,认真翻看着薛言淮作下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