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己还能这般安然活在世上,能去保护父母么?

季忱渊这样强的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陪着自己,甘心被他随意使唤,他真的只是为了那一点人间欢好,容忍自己的脾气责骂么?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敢赌。

上一世他刚被驱逐出云衔宗时,流落在村镇上,他被好多人骗过,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到了冬日,没了修为也就没了御寒能力,只能翻找着干枯的稻草和别人家不要的碎褥子盖在身上,缩成一团躲过寒冷雪夜。

他还险些被人骗去嫁给年过花甲的村头老汉,险些被骗入花楼,更险些被骗到山头村寨里当山头头的夫人。薛言淮身无分文,一路逃,流浪足足一年,才决定返回家中。

最后有人骗他,你曾修习过剑术,去教教镇上的孩子,身上有些钱财,回家才不至于这样狼狈。

薛言淮傻乎乎地又信了,然后被骗去山沟沟里,被关在房中好几月,每日逼他给人干活,他又总办砸挨打,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回到家中,只剩一片断壁残垣。

经过之人说,这家人定是做了什么恶事,才被人如此狠毒报复。

薛言淮跪在火灰狼藉中,鼻头酸涩,眼泪止不住地落,怎么也擦不干净。

每个人都骗他。

后来,薛言淮也一点点从他们身上学会去骗别人。

季忱渊发觉他状态不对,二指抬起他脸颊,见到了满脸泪痕与征然失神的双目。

他动作一滞,松开薛言淮手腕,将已经褪去衣物的温软身子自然地搂在怀中,指腹抿去他眼角湿意,问道:“怎么了,我刚刚凶你了?”

薛言淮肩头微含着哆嗦,一个劲的摇头,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季忱渊道:“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薛言淮靠在季忱渊肩头,胸口坠坠着发疼,连哽咽泣吟声都断断续续,他将掌心被褥抓得皱皱巴巴,许久,才慢慢缓过气息,道:

“没有,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