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巴巴地仰着头,“师父……”

这小孩儿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撒娇。

宋知砚的眉眼漾开了些许笑意,又迅速收起。

但再开口时,语声软了不少。

“三十个小时的归程,我有二十个小时在想,放任你留在咨询师行业,对你而言是不是太过残忍。”

“这不是第一次了,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宋知砚看着垂头不语的人,长叹了一口气。

“协会那边的调查小组已经查阅了该名来访的所有文字及音频影像资料,初步判定责任不在你。”

“他们成立了专门的咨询师小组,会有经验更丰富、能力更强的咨询师和督导接手。”

“不论如何,你都不适合继续和他一起工作。”

垂着的脑袋突然扬起,纵使有过心理准备,还是难掩悲伤。

“师父……”

小心翼翼的恳求。

“这是协会的决策。”

态度很温和,却带着无可撼动的坚决。

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我们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建立起信任,我不想辜负他……”

“我担心这种时刻的分别会被他解读成抛下……”

“他没办法再承受任何的动荡,我这个本该帮助他的人更不应该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可以在协会陪同下进行后续的咨询,也可以由协会指派督导……”

“师父,求你了……”

苍白的脸、哀切的恳求。

很让人心软。

但宋知砚不为所动,只是冷静地发问。

“‘没办法再承受任何的动荡’、‘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些是他直接告诉你的话、或者展现给你的状态吗?”

“是以客观事实为依据的判断,还是你的主观臆测?”

“是他没办法承受,还是你觉得他没办法,又或者、其实是你没办法?”

苏云卿被问得哑了声。

宋知砚踱步走近。

“坦白讲,我特别想看看这个来访的个案报告,我第一次这么想违反隐私条例。”

“我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你失控成这样。”

“当然,我忍住了。”

“我只能转头去问你的助理,江钺。”

“你和这名来访一起工作的三年里,时常变更的咨询时间、不计其数的紧急咨询。”①

“越来越高的咨询频率,一次比一次低的咨询费用。”

“近期的价格更是……堪称对你自己的压榨。”

“云卿,你到底在干什么?”

“如果我是你的督导,从出现这种迹象开始,我就会要求你转介这名来访。”

话里露了锋芒,是显而易见的训斥。

“我……”

“我只是想……”

苏云卿掰了掰手指,发现竟无从辩解。

“你想救他。”

宋知砚斩钉截铁道。

“但是,作为咨询师,你的帮助不应该是毫无边界的。”

“你应该在咨访关系中、在你能力允许的范畴之内伸出援手。”

“而不是通过你的自我掏空、自我剥削来完成这种‘舍己为人’的奉献。”

“更何况,你还为了他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里。”

宋知砚极少发火,更遑论像现在这样疾言厉色地斥责。

“可是,那种情况下,如果我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