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个话,我也纳闷儿,究竟是谁,有这样登天的神通能压过相府,叫父亲亲自安排的羽林精兵全都昏了头,‘守错了位置’?”

谢竟顷刻回想起那日与张太傅交谈时,对方提及过的一句:“今上当权,即是王家当权么?”

他感觉一阵寒意悄然漫上后脊,侧目试探着问崔淑世:“……‘上面’与夫人通过气?”

崔淑世仿佛听见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回眸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这相府里瞎子确实不少,可我不瞎,这点鬼蜮伎俩尚还瞒不住我的眼,用得着什么上面下面与我通气?”

她语罢站起身要往外走,谢竟回神,出声急道:“最后一问!”

崔淑世驻足。

“夫人究竟为何要对我伸此援手?我知道下剔骨弦那次夫人让我‘不要反抗’,也是为了护我。”

崔淑世在原处顿了顿,半晌,只是抬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内。

发生在春猎尾声的这场变故因牵涉重大,在金陵掀起了轩然波澜。消息的来源不知,但入汤山搜查的人多口杂,就算漏出什么风声也不奇怪,因此京中百姓便也就“恰好”获知了种种版本不一的“私家秘闻”,不管细节如何,最终的结果都是谢之无为了独活,不惜把世子弃在洞中自己逃生,甚至在获救之后,明明清楚世子与他就困在一处,却不曾对昭王府吐露半点线索,分明就是铁了心要亲骨肉丧命。

听说昭王殿下快发了疯,亲自领着人几乎把汤山倒翻过来,整整三天三夜才在一处断崖下寻到世子踪迹,可岩壁下到半程实在难攀,殿下救子心切,竟不惜纵身跃下,伤了左腿,才将世子从生死边缘上拉回来。

又说殿下动了大怒,不顾腿伤寻上了相府大门要拿谢之无的人,虎师旧部直接封了半条街,到底被王相劝住,没真动武。这却不是道听途说,与相府邻近的权贵们全都悄悄趴在门缝儿内看着呢,谢之无不久便灰溜溜从后门回了乌衣巷,这些日子躲在府中,打着养伤的旗号闭门不出。

人们提起唏嘘一番,虎毒尚不食子,昔日鸾凤和鸣的“瑶台双璧”到底落得个如此不体面的收场。末了却又纷纷道,那谢之无毕竟是有前科的,三年前谢家满门处斩之时,他站在刑场下人群中,不也是面无半分哀色、更不见一滴眼泪?

本就是个冷心冷性的白眼狼,在意的无非他自己的富贵荣华,数典忘祖,为了上位不惜转过头去攀附王家,做出这样心狠手辣的事,也属寻常。

直到月余之后,流言已经绘声绘色在市井和庙堂遍传过一回,从津津乐道变为老生常谈,谢府的大门终于开了,谢之无簪缨冠盖,又若无其事地上朝去了。

谢竟在家中一直将养到能够起身,唇色的红虽然还有些灰败,可至少脸上不再是吓人的苍白。从崔淑世透露的时间来看,陆书青逃脱到陆令从来救他的间隔并不很久,否则他怕是没那么容易捡回这一条命来。

他的孩子守住了哭着向他立下的誓,更兑现了救他出去的承诺。

谢竟迈进神龙殿时大半朝臣已然站在其中了,见到他瞬间纷纷噤声,余光送着他一路从殿门行至西侧文官班列的最前端,先是倾身向王俶一礼,再默默在其后方站定。

东侧武官之首的位置是昭王的,崔宪死后太尉一职无继,论地位军功,都无人再出陆令从之右。此时此刻那个位子上空空如也,然而群臣知晓昭王负伤,也习惯了这段日子他的缺席。中官见朝臣齐至,又得了陛下銮驾已近的信儿,便捏起嗓子准备通报。

就在此时,却忽听殿门外一阵骚动,似有言语争执,群臣回首去看,就见殿外阶下跪着数名内侍,以头抢地,正连声劝阻着站在他们面前那个高挑的身影:

“殿下,禁庭之中不得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