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竟知道她那钩子一样的眸光中传达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他无声地松开掩在袖间的右手。短时间内过度的紧张和压抑,掌中已经被指甲生生攥出了几个血口子,汗一蜇刺得钻心疼。
谢竟知道崔淑世想要说什么“他们当年也是这样待我的。”
十一.四
是夜二更天,汤山山麓,长公主帐中。
陆书青伏在床边打盹,撑着脸的小臂渐渐酸麻,一脱力,脑袋眼看要磕到床沿上,却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托住了。
他惊醒过来,定神看清眼前人,小声唤道:“姨娘回来了?”
银绸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脸颊上压出的红印子:“从云州给你们带回些小玩意儿来,放在王府了,等回家去看。”
陆书青垂下眼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看这样子,春猎结束太后也未必肯放我们回家。”
银绸把床上陆书宁露出一点小脚往里推了推,将被子掖严实,望着她的睡容叹了口气。猗云的突然闯入并没有真正伤到她哪里,但她毕竟不如家中其他人与猗云熟悉,还是有些受惊,折腾一番累了,早早睡着了。
“晚间的时候,我去见过王妃了。”她压低一点声音,舒开手臂,让陆书青贴着她坐过来。
“今夜之事惊动了叔父和王相,娘想必也已经知道了,一定着急。”陆书青闷声道。
银绸像小时候哄他入眠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肩背,宽慰道:“你方才睡着时,我听到长公主吩咐鹤卫去给王妃传句话报个平安,想来此时,他心也放下来了。”
她从袖中滑出谢竟托她转交的东西,拎到指间在陆书青面前晃了一晃:“看这是什么?”
陆书青一愣,接过来放到掌心,借床头灯火仔细一瞧,发现那是两枚拇指盖大的寿山石印章,印纽用细绳拴在一起,印面则是用去瑕体篆的他和他妹妹的名,一个“青”字一个“宁”字。
“我娘刻的!”他惊喜地小声叫着,银绸点点头,习惯性地嘱咐道:“回去找个锦匣锦囊什么的藏起来,石头娇贵,千万别磕了碰了。宁姐儿还小,暂且用不着,你给她收好了。”
陆书青知道他母亲一向喜欢这些书房的小物件儿,虽不精通金石篆刻,但闲来无事也自己摆弄着玩玩。当年离京前的那段日子,母亲原本正在悄悄刻一对白玉璧衣佩,想转过年来父亲生辰作礼物用,可惜变故突然,还没来得及完工便匆匆送了出去。如今一枚佩在父亲身上,另一枚则在回京时交予了他妹妹。
“晓得了,”他将印章收进荷包中,抬头朝银绸笑了,眼睛弯起来,“谢谢姨娘。”
屏风之外,案几上摆着一个酒坛似的乌黑矮罐,陆令从与陆令真两边对坐,神情俱显凝重。
“鹤卫在床底的柜中找到的。下午围猎回来更衣时我留意过,一切无异,鹤卫只有带银绸去见嫂嫂时不在帐中,此物想必是那时放进来的。”陆令真道。
陆令从微蹙着眉,拿匕首的尖拨弄了几下坛中黑漆漆的东西,一阵隐约的腥气散出来。
“半湿的泥土和活蚯蚓……”他眯眼凑近,仔细地嗅了嗅,“还有血腥味。但还是太微弱了,常人的嗅觉绝难达到如此灵敏,就算放你床下,你也只会觉着是在野外扎营的缘故。”
陆令真略一沉吟:“刚过谷雨,连下了小半月,山中湿气更重,这几日一转暖,蛇虫纷纷出洞。”
陆令从点点头:“蛇逐腥气而去,想来你这帐子被安排在这靠近林丛之处,也不是偶然。”
陆令真忽问:“方才陛下来察看之前,是否正在大帐与嫂嫂说话?”
“是,银绸说她离开时正听到上头传他去。”
“那便是了,嫂嫂尚未完全取信于相府,因而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