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像两只毛茸茸的动物,见了面先相互嗅嗅气味,确认安全后,再靠近了彼此拱一拱、贴一贴、蹭一蹭,让对方也沾上自己的气味。

说白了还是“自家人”。

这样厮磨了一会儿,谢竟忽然说:“我愿意的。”

陆令从顿了顿,反应过来,谢竟是在回答,他愿意被陆令从当作除了母亲妹妹之外最亲近的家人。

或许还可以再引申一层,他也愿意陆令从成为父母兄嫂之外他最亲近的家人。

谢竟被他拉着说了这一番话,原本的睡意倒散了大半,想起正事来,问:“钟兆那边可有回复?摘星楼遇上的那个内监,是什么背景?”

陆令从压低了声音:“他回过信,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人左肘不是有块胎记么,钟兆查过,是神龙殿的一个小内侍,家中贫贱,应该是靠攀附了某个上位者才换得在御前当差的机会。钟兆看了轮值的记档,我在神龙殿表露出想要去打猎的意思那回,殿内当值的两人中便有他,应当是他把这消息给了他背后的主子,主子与梁州太守许弈私下有交易,许弈派了门客到我身边,假意与我一同出城掌握我的行踪,于是便有了汤山行刺这一事。”

“萧姑娘那时说,许弈与宫中通过消息,那这内监的主子,也是宫里人?”

陆令从点点头:“不然以宣室的本事,不会在宫中查得那么艰难。”

谢竟道:“但查出了消息泄漏的源头,也有好处。你现在知道不是陛下要对你动手,暂可放心。”

陆令从却一滞,半晌,迟疑地开口:“若他的主子,就是……呢?”

谢竟蹙眉:“当夜在汤山别业,我确实暗示过你,若确认御前无外人,又没有隔墙耳,那只能是陛下拿定了主意要动你。但这仅仅是排除法,是无计可施之后剩下的唯一可能。我知道你不信任天家的父子之情,但如今既然坐实了源头是那名内监,陛下的嫌疑便自然可以洗脱,他为什么要杀你?杀了你二殿下便是太子唯一人选,他不可能放任王家挟储坐大。”

陆令从略一思索,顺着他的话说道:“按你这个逻辑,他的主子是母后的可能也不大。令章年幼,母后是忌惮父皇、时时要看父皇脸色的,我若将行刺之事闹开,父皇追查到这一层,宫里人,又要置我于死地,头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母后。她没那么蠢,也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他“嘶”了一声:“可我又实在想不通,那人既然能调动官兵逼我们走,来头一定不小。可在宫中,除了父皇母后,我还能犯了谁的忌讳?”

谢竟道:“或许可以从许弈的身份入手试试,这个‘主子’找上他,必定有什么特殊缘故。你清楚许弈的底细么?”

陆令从回忆了一下:“他是先帝朝中的进士,后来进了东宫,父皇登基后也颇受重用。但建宁末年因为一件大案受了牵连,左迁到了梁州。”

“什么大案?”

陆令从摇头:“那时你我尚且年幼,宫中讳莫如深,我不清楚细则,只知道那引发了朝中势力的一次大换水,当今太后、我祖母的娘家兰陵萧氏受了重创,几乎是一夕间大厦倾圮,没多久便举家迁回了祖籍。而在此事中有功的琅琊王氏、清河崔氏等没了萧家打压,重夺话语权,尤其前者,因为母后与令章的缘故,渐渐得势。而朝臣也历经彻底洗牌,连昔年的东宫旧人都因为站队不同而下场迥异,譬如你熟悉的张太傅,经此事成为了父皇重臣,又譬如许弈和我师父何诰,则分别被贬黜到了梁州与雍州。”

谢竟并没听家中父兄提及过此事,大约是谢翊身为谏臣,陈郡谢氏从头到尾未参与进这场不见硝烟的“政变”里。但他想这一定影响到了他父亲,谢翊与长子已经入仕难再脱身,却把次子养在故乡远离皇都,缘由可能就在此处。只是人世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