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从对这一带显然十分熟稔,带着他避过险峭怪石和嬉游的少年少女们,沿着僻静的小道走至滩边一处植被丰茂的矮丘,在回绿的池杉与几株快落尽的桃花之间停下来,拴了马。
谢竟问他:“你常来?”
陆令从道:“江滩是天然的练兵所在,我混在北营中来过几次。”
他把关雁的笼子也放下来,解了薄薄的披风往地上一铺,枕着双臂就在上面躺下来:“行了,等着吧。”
谢竟又问:“这会儿还不能放吗?”
陆令从朝远处江岸的人影扬扬下巴:“这会儿放了也一样,保不齐那里面就有好几位想在心上人面前一试身手、大展雄风,然后,哎,你心爱的雁就又被射下来了。”
谢竟蹙眉:“那要等到什么时辰?”
“日头落了便可,他们有宵禁得赶回城,我们又没有,等人都走干净了再放,岂不清净?”
陆令从瞥他一眼,拍了拍身旁另一半空着的披风:“你自己非要跟我出来的,这倒等不及了?安生待一会儿罢,看看风景也算。”
谢竟只好走过去,解了自己的披风,团在一起变成个小包袱,塞到陆令从颈下让他枕着,然后把他一边手臂搬过来,展开,自己枕上去,面对着他侧躺下,屈起双膝,脸埋在他肩窝附近。
陆令从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你这么躺除了能看见我还能看见什么?”
谢竟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只一动不动。
陆令从不放他安生,开口讲自己所见:“那边有一对相好的闹别扭呢,男的要给女的送东西,女的不肯接。”
“送的什么?”
“那哪能看得清,左不过香囊钗环一类。”
“她不接,是只顾往后躲,还是背对脸不理人?”
“后一种,看着气得狠了,抱着胳膊一句话不说。”
“她气得狠了还被纠缠,不拔腿走反倒在那里站着?”
“走两步又被追上,想是索性不走了。”
“她不挪步不动手,男的怎么也在那杵着,不绕半圈到她面前去?”
这个问题终于触及了陆令从的知识盲区,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解释,谢竟却又平声讲下去:
“我猜他们不是相好的,也不是姑娘闹别扭不肯收少年的礼物,是她送了自己的物件儿给少年暗示心意,少年婉拒不成只好当面说开,姑娘纵知好事难全却也不甘遭拒,于是说你自己留着东西,旁的我不强求,少年不愿她难堪可也不愿暧昧纠缠,所以执意退还。”
陆令从听得一愣一愣:“演的吧?”
谢竟幽幽续道:“少年的耐心是有限的,不多久他就会把东西搁下自己走掉,姑娘不会转身看他,不会留他,更不会收下东西。如果她周围有旁人,她还会装作若无其事,装作你以为的那般她摆脱了少年的纠缠。不论如何,她会一副满不在乎甚至如释重负的模样,很久很久之后才离开。”
这一番话说完后陆令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半晌,大约是在印证了谢竟的猜测之后,才缓缓开口:“你都没看一眼!”
谢竟闷哼一声:“用不着看,单相思的通病罢了,自尊自艾自欺欺人,个中滋味都是一样的。”
他推了推陆令从:“你也别看了,看人一厢情愿有什么意思。”
于是陆令从收回视线,垂眸看向躺在他臂弯里的谢竟:“人家在那里送来送去的,寿星昨儿也没正经答我,想要我送你什么?”
谢竟想了一会儿:“你送我个孩子吧。”
陆令从:“你又不是河伯水怪,还要童男童女当贡品啊?”
谢竟闻言笑了,乐不可支般肩一耸一耸笑了好半天。陆令从一开始还陪着他笑,渐渐在浮夸的笑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