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迈出大门前,谢竟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正堂,主位两把太师椅之间的卷云头供桌上,东瓶西镜当中奉着那枚丹书铁券,背后壁上挂了文同的《墨竹图》,再往上便是题着“百忍家声”的匾额族训。

“忍”何止是大族和睦的诀窍,更是一种无比得体的人臣之德,高宗皇帝赐下这四字的时候恐怕也是意在后者。思亲念旧忍下,姻缘的身不由己也忍下,往后余生尚不知还要忍下什么,陈郡谢氏一门持身立世,仕海沉浮,全在这“忍”之一声上了。

陆令从自然看得出他的不舍,回程途中道:“从王府角门到你家南院的后门有条隐僻的小路,我七夕就是那样翻进去的,你以后若有空,趁清晨无人,让猗云带你回去,晚上打了更再回来,能待足一天,不会有人发现的。”

谢竟这回没再爱答不理,只是苦笑道:“难为你费心,有这样折腾,还不如在两宅之间挖个地道来得方便。”

陆令从在他父母面前的礼数足够周全,对他也无可指摘,且显然不是昨日在早膳桌上把宠爱的样子做给下人们看,而是诚意十足地想给他父母喂定心丸,让他们尽可能少些对次子嫁进天家的顾虑。

陆令从摇摇头,又问:“方才正巧提起,左右今日无事,天气又好,回了王府你陪我去园子里走一走?你是还没去过吧?”

谢竟神色有些复杂地望了他一眼。他几乎可以立刻确定,早晨他抱着绿艾,在漏窗下盯着后园出神的那一幕肯定落到陆令从眼中了,但对方没有说“带你”或者“领你”,而是体贴地用了“陪”这个字,甚至用的是“你陪我”。

他若是个没心没肺的漂亮笨蛋也就罢了,但他偏偏有一万个心眼,偏偏能够准确体察到陆令从的善意和用心,以至于这给他带来的负担几乎和为他挥去的压力持平。

这个人太好了,什么都好,待他更好,除了不是他的良人。可既然不是他的良人,又为什么要待他这么好?

谢竟不知道昭王府是旁的什么人的私宅改建而成,还是陆令从出宫后新建的。周伯昨天也大略给他讲了讲府内布局。供人起居的宅院总共前后五进,大门进了是前院,紧接着就是他们拜天地的正厅;往后是议事待客的中堂,陆令从自己的书房就在东厢;再往后是花厅与东西两间客房,这一进的院子宽阔,且庭中没有景观,据说陆令从尤爱在此处练武;穿过花厅便是他们住的内院;最后一进则是一排罩房,供下人们居住。

但这才只是王府的东面,堪堪占到一半。西面除却临街的马厩和厨房、府库,余下的空间全部都是花园,引了秦淮河入府,从窄到宽,由一座九曲廊桥相隔,分成前湖和后湖,池馆水榭便全绕湖而建,几乎是十步一景五步一画。

湖西北角是一座三层小楼,制式精巧,是整座王府的最高点。楼二层打通了两侧,一侧是回廊连着楼梯,垂下来接上了东院的小月洞门,另一侧是悬空的复道,蜿蜒地包围了半座后湖,在尽处遇上太湖石砌成的假山才隐去。

陆令从直接吩咐午膳开在二楼上,谢竟凭窗坐着,望着斜对角半身在水中的石舫,出了会儿神,忽问:“这些楹联的字好生眼熟,是哪位的墨宝?”

“你再想想,”陆令从笑道,“这记不得不应该了。”

谢竟努力回忆了半晌,但只是越发觉得似曾相识,却始终无果。

“我看人家是白点你三元及第了。”

谢竟“啊”一声,皱眉疑道:“可是老师说你幼年不服管教得很,他是实在教不了自请让贤,如何还肯给你写这一园子字?”

陆令从道:“我那时候又不认得你,张太傅的字便是我身边人中写得最好的,那当然是软磨硬泡说些好话,去求他老人家了,总不能我自己来写罢?”

谢竟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