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从陆书宁颈下收回,转身坐起来,借一旁的烛火看清陆令从,对方已然脱去戎装换上了常服,显然是才从外面回来。
“说的什么?和亲之事议定了不曾?要你回京?”他小声而急促地问。
陆令从摇摇头:“没提到和亲。”
谢竟先舒一口气,随即又觉出异样,按他对陆令真的了解,她和她侄儿 2-2-4一样惯于报喜不报忧,若非当真十万火急到了没法独自妥善处理的地步,断不会轻易给沙场上的陆令从来信求援。
除非,圣旨上的事情比和亲更为特殊或者干系重大
谢竟有所预感地凝望住陆令从,后者沉默了片刻,开口复述道:“‘昭王乃朕之手足,朝之肱股,朕恒感太妃世子念远之情,命其归来以成人伦之序矣。
原礼部侍郎谢竟,动摇国本,祖德荫荣免死耳。朕闻其去国三载,时时自省,襄息边患,戴罪图功,今命虎师押解返京,听封待诏。’”
语罢室内一片沉寂,良久,谢竟问:“是写的‘原礼部侍郎谢竟’?”
陆令从颔首。
谢竟慢慢地放开绷得僵硬的后背,斜身跪坐在榻边,望着面前地上陆令从的影子出神。
且不论这三年内他的行踪是否被京城掌握,至少此时此刻他身在雍州并在战争中举足轻重,朝廷心知肚明。而圣旨措辞中白纸黑字的“谢竟”二字,便是对他不加掩饰的警告。
“你觉得给金陵通风报信的是哪一方的人?”陆令从问。
不是太守府或者雍州百姓,谢竟一向极为慎重,轻易并不出府上街,这座边城里若真有人认识他这张脸,朝中不可能沉住气到今日才动手。
也不是虎师军卒,那些年轻将士中甚至极少有金陵人氏,且谢竟绝对信任陆令从治军和用人的手腕。
那只剩下一方势力。战场瞬息万变,有时形势根本不容许他藏匿面容或者闪避敌人,对方的探子也不可能打听不到雍州太守身边有他这么一号人,况且京城既然能知道他在战事中发挥过作用,传信之人便必然曾与他在战场上照过面。
谢竟与陆令从对视一眼,牵过对方手掌,在他手心写下一个“北”字。
陆令从显然与他思路一致,沉声道:“这样的消息来源无非两种可能,其一,朝中在北人帐下有卧底,其二,”他顿了顿,“朝中有人通敌。”
谢竟点头,脑内飞速琢磨着,续道:“但不管哪一种,对方乃至于朝廷,应该暂时不知你我已经相认。否则圣旨中不会称我为‘原礼部侍郎’,而会叫我‘废昭王妃谢氏’。”
在外人眼里,他和陆令从当年的婚姻结束得不体面极了,重逢之后两人在公开场合的相处比谢竟独自外出更要小心,除非最亲近他们的人,根本无法发觉这月余来他们之间有任何交集。
贞祐十二年谢竟擢了礼部侍郎,转过年来岁次己亥开恩科,操持会试忙了半载,此后渐渐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只十天半月领着陆书青去应一次卯,喝两盏茶,叫一圈叔叔伯伯便回家。待到生了陆书宁,更是干脆连面都不露了。
所以谢竟离京时在朝中虽有公职,但其实早已经是个只挂名儿的闲差。而圣旨上重新提起这个几乎连他自己都已遗忘的官身,却又是明明白白地将他与谢家灭门案中的谢竟分成两个人看,且话里话外不乏尽释前嫌之意,又兼特别声明“由虎师押解”,在试探他与陆令从如今的关系之外,显然更有其他筹算。
至于这筹算究竟是什么,除了他亲自回去、亲自站在神龙殿下之外,无从得知。
他不禁感叹陆令真那封信之及时,倘若再晚几个时辰,都不足以让他们抓稳这个时机给予漠北重创,得以暂时为雍州换取一丝喘息的生机。
“我早该料到,仍是那句话,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