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谢竟全是流落市井时从南北商队的闲谈里听来的。

何诰思索一时,忧道:“当面叫阵、城下交锋,殿下自然无惧,可倘若被蛮人引入大漠,只怕要胶着起来。”

谢竟定睛远观城下阵势,良久才近乎自语道:“他不会。”

何诰在旁疑道:“你怎晓得?”

谢竟一愣,自知失言,向何诰解释:“大人请看,阵里亲卫是精锐不假,但毕竟只千余人,敌众我寡再拖延下去,乃是大忌。可是城外尚驻有虎师三万,却迟迟不见踪影。”

何诰蹙眉:“你是说......北方?”

谢竟道:“虎师最擅夜行,不见人便不闻声。殿下只怕早已传了令给余部,北方布阵,断敌先锋退路与援军来路,两面兼顾,前后伏围。”

何诰颔首,但仍忧色不退,心中隐隐不安。

拂晓时分起了风,本该大亮的天光却是灰蒙蒙一片。塞北之风本毫无规律可寻,更难觅踪迹,此时携大漠黄沙压城,带粗粝砂石扑面而来,割得人生疼。一瞬间寰宇吹彻,不辨昏昼,耳畔犹如狼嚎鬼哭。

何诰急向谢竟道:“这风不对!”

谢竟双眉深锁:“蛮人等的便是此时。塞上开阔,夜间天象可测,他们只怕早算好了这场风。”

瞭台远望,遥遥已能看到漠上兵马披黄尘而来。城下却是难状全貌,虎师虽勇,毕竟对地形不熟悉,若是沙尘一到便只能退守,敌寇正好趁此时突围与援军会合,倘再深入,情势大率不妙。

何诰急言“不可退”,但是一时间难将信传下城去,眼见着虎师兵分三路,在风沙与敌骑逼压下向两翼退开,而中路由昭王亲率,直面敌将援军,黄沙矇昧中只怕一时半刻难脱身。

谢竟面色沉沉,忽眸光一闪,疾步奔上城楼,向左右令道:“取画角!”

片刻后,雍州城头角声凌霄而起,霎时震裂黄云千丈,天地色变。

一声促,左翼长舒,绞!

二声一长一促,右翼包抄,卷!

三声长,中路直下,斩!

城下阵前,陆令从闻声惊回首,尘沙里破空一眼直望向城头。

只须臾,他引马横枪纵身迎入狂风,喝道:

“从令!”

风沙来得快去得也急,埃土将散时虎师左右两翼终于接起,拦腰断了敌军前路,瓮中之鳖自不必提,后来者见趁势突入无望,不得已也调转方向且战且退。

瞭台上何诰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不禁眼神沉了沉,朝熹微晨光里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望去。

虎师何以纵横四野难寻敌手?主帅事事当先是其一,军纪极尽严明是其次,再次便是三万人马攻守进退,俱凭角声号令。长声促声不一,来回组合,据传足有九九八十一种,乃昭王所创,世无其二。倘非同虎师交战过百千回,只怕半分摸不透。

这等军机要密,恐不是坊间巷里能听得到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