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便是一往情深非君不可。

崔太尉爱女心切,当着皇帝和昭王的面都旁敲侧击提过此事。且不说昭王心意如何,左右他也做不了主;而能做主的皇帝却又装聋作哑,被缠得实在没办法了便打哈哈,说什么皇儿尚未加冠暂时无意婚娶更与崔家千金不熟怎好平白耽误女儿家终身大事……诸如此类。

但是转过脸来将谢竟指给昭王时,这套说辞又统统不作数了。崔小姐自然不敢明着怨怼圣上,也无怪把气撒到谢竟身上,用那种如临大敌的眼神瞪他了。

谢竟之前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件事情:他视之无甚所谓的“好姻缘”,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真正求之不得的好姻缘。崔小姐应该不是个例,只是旁人没有她这般执着硬气。

他不能过去对崔小姐说“要不我让给你吧”,更不能唏嘘她为了一个男人这样耿耿于怀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姑娘无法如他一般出来考功名走仕途,一辈子最终指望还要落在夫婿和子嗣上,若没有办法求得意中人,最幸运的结局也只能是终老闺中。

谢竟没再出声,耳畔隐约听到谢浚抗议道“娘别揉啦真的很痛”,姚氏咯咯笑着。他这一次没有闪避,静静地望回去,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崔小姐合适,便也只能尽最大努力,温和地、真心实意地笑了一笑。

理智告诉他,这个姑娘出身于清河崔氏,她父亲崔太尉手握重兵,真若将她许给陆令从,皇帝两边都不能放心。

可心底有个声音悄悄说,他自己也是一样的望族出身,倘若倘若她是自己的姊妹,是耿介直言满朝上下都敢弹劾的御史大夫谢翊的女儿,那便真的可以得偿所愿。

谢竟过去偶尔也觉得,自己倒了霉被皇帝相中做儿媳,先不说反不反感,至少是挺郁闷的。而到此刻才发现,尽管并非自愿,但他其实偷偷撬走了许多人的运气。

不知道有朝一日,上天会不会再来找他讨回来。

夜宴席间,群臣分列,家眷随座,掌事太监钟兆来传过皇帝稍后便至,众人可自行斟饮,却没人敢真的动筷,三三两两低声交谈,足有小半时辰,连皇后与陆令章都入了席,皇帝才姗姗来迟。

他神色似乎有些疲惫,又仿佛兴致不高,但也未过度显露,说了两句场面话,众臣便悉数陪笑。谢竟下意识四处找了找,没看到陆令从的影子。

按说不应该,没有君和父到了,臣和子还没露面的道理。以陆令从的谨小慎微,该当不会出这种岔子。

那不然就是没在京城?可是除夕新岁,又婚期在即,他能上哪里去?何况帝后下首、陆令章身旁,分明空了一席给他。

谢竟神游天外想了半天,自己掐了掐小臂,决定少管闲事。他困得不住打呵欠,暗自祈祷皇帝大发慈悲早点放人各回各家守岁,他还念着府中厨子老赵做的那一口醋溜鱼。

谢翊显然也瞧出了异样,少言寡语,也不怎么与同僚举杯唱酬,谢家这张案桌旁便只能听到零星几句姚氏逗弄谢浚的笑语,间有谢夫人关照几句“趁热吃”。

就在谢竟打算喊住一个有点眼熟、似乎常在临海殿走动的内侍,使点银子问一问究竟时,却忽然听远处的宫门发出沉闷声响,从外而内,迟钝缓慢地被推开。

为安全起见,晌午群臣进宫后宫门便落了锁,此时此刻不需圣旨便能叫开宫门纵马而入的,想也知道是谁。

果不其然,随即便是一人一骑如风般卷进来,过公车门也不下马,而是径直停在了殿下数步之外。

陆令从翻身跃下白马猗云,衣袍有些凌乱,跪地只是朗声道:“儿臣来迟。”

谢竟的位置离他不远,只一眼,便看出了陆令从眉宇间深重的郁气。他暗道原来如此,这是在皇帝处受了屈跑出宫泄愤去了,只不是究竟是什么事,连一贯人如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