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她垂下头用一双深深凤目望着谢竟,“临海殿的主人是本宫。”
谢竟后背瞬间一层冷汗皇后晓得了。除了一声“是”,再不敢多余答其他。
眼前那双秋香色的珠履才挪了半步,殿外便传来一道略显苍缓的男声:“黑黢黢的,怎不掌灯?”
谢竟心道今日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撞了太岁,早知便该告假,躲得宫闱远远的。
皇帝踏进殿内,立时有宫人捧了灯盏鱼贯而入,满室瞬间明光盈盈。他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被半掩的门挡住身形的谢竟,又问:“还跪着一个?”
皇后和陆令章早已迎上去,谢竟只得保持着伏跪的姿态,用膝盖作支点,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得体的动作转过身去,顿首见礼。
皇帝“哦”了一声,轻描淡写道:“你是谢家的孩子,朕记起了。平身罢。”
谢竟一边起身,一边想着您老人家原来也对我无甚深刻印象,做什么赐婚时便非我莫属。
然后他微抬起头,避开直视天颜,目光便径直与皇帝身后那个从暮色中走进来的人对上。
就见片刻前皇后口中那个让谢竟用心的“谁”站定下来,淡淡开口,道:“见过母后。”
陆令从与谢竟眼神交汇,他似乎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颔首致意。他穿一身藏青的圆领武袍,箭袖蹀躞带,衣角有些灰皱,一看就是临时被迫出现在这个场合的。
果不其然,天家四人落座,皇帝紧接着便道:“久不见子奉了,今儿正巧让朕遇上他从贵妃处出来,便顺路带来你这里用晚膳。”
皇后从善如流地应下,看不出丝毫敲打谢竟时的漠然,殷勤吩咐宫人开席上菜。谢竟见皇帝自去与陆令章说话,一时间殿内也没人顾得到他,便不着痕迹地倒走两步,打算小声告退,然后赶紧逃之夭夭。
不想皇帝却忽转脸道:“天晚了,谢家的也留下一起。钟兆,在子奉下首给他添副碗筷。”
谢竟欲哭无泪,只得谢恩。走到桌旁,却见那张新添的圆凳离桌颇远,俯下身去抬挪不合规矩,直接用脚推着挪更是会弄出不小动静。
在他打算破罐子破摔就这么坐下的前一刻,陆令从的手垂到桌下,五指抓住圆凳边缘镂空处将其抬得微微离地,往前挪了一尺左右,再不着痕迹地轻轻放下。
谢竟无声地长舒一口气,入座,用自己的膝头轻碰了两下陆令从的腿侧,以示感激。
皇帝上了年纪,每道菜只碰几口,倒是吩咐两个儿子随意,但谁也不敢多动筷子。又嫌布菜的宫人站在身边碍手碍脚,都遣了下去,于是原本能将桌子另一端的菜夹到谢竟盘里的宫女便退开了,他只好望离他最远的那道醉蟹兴叹。
才过了八月半没几日,正是食蟹的好时节,谢竟午前出门时碰到厨子老赵,还嘱咐他务必早归,晚膳做了蟹黄面等他。
皇帝还慢条斯理地朝他道:“不必拘束,来日一家人同桌用膳的时候且多着呢。”
谢竟一窒。大意了,原来他老人家还真记得把自己指给了陆令从这一茬儿。
各怀心事吃了半晌,皇帝率先离席,挪到偏殿饮茶,陆令从见他倦了,有歇在临海殿的意思,便起身告罪,说妹妹还在府中,自己得早些回去看顾着,皇帝便懒懒朝他挥一挥手,许他自便。
陆令从接过内侍钟兆递上来的宫灯,摸了摸陆令章的头作别,随即瞟了一眼谢竟,后者意会,忙也行过礼,匆匆退出来。
踏出殿门的瞬间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深深长吁,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昭王府的车驾就停在不远处永巷正中,陆令从问:“捎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