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同寝死同穴的话做什么?你这是一早心中就谋算好了要和我泉下再见,来生来世也把我绑在你身边么?你这是留给我的遗诏么!?”

左右见事失控,连忙上来劝慰谢竟,试图把他带离榻边。李岐亦沉声道:“皇后保重,此地还要你主持大局,切不可过于哀痛、乱了方寸!”

陆令从自始至终只是紧闭双眼,犹如熟睡,并不曾给予谢竟半个字的解释。

数日之后,金陵。

隆冬时节夜中湿冷,万木萧疏,太初宫东面的苍龙门开过又关,一辆马车借着暗色缓缓驶入,悄无声息地停在神龙殿外。不多时,银绸与秦院判带着一众太医,已然悉数聚集到后殿。

陆令从那道血衣诏早传遍京城,外人不明就里,只道是圣意难测,毕竟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陛下远征在外,顾念起发妻的好处来,也未可知。

银绸一直在宫中陪伴陆书青与陆书宁,早已收到谢竟的来信,知晓内情,倒不急着去看陆令从,只轻拉住谢竟的腕子,为他诊脉:“我听说皇后是从大雪里把陛下救回去的,可有受冻伤寒?”

谢竟摇头:“万幸倒是没有,兴许穿得厚实。只是……猗云不在了难过,吐了口血。”

银绸面露哀戚,长叹了一声:“脉象无异,想来是急痛攻心,倒不碍着什么大事。只是皇后一定要仔细身子,即便心里挂念陛下与孩子们,也务要好好将养。”

谢竟应下,又向银绸问了几句儿女近况,便让她回去歇下。没多久,宫人将他请进后殿,秦院判迎上来,礼道:“臣看过了,陛下年轻又素昔康健,皮肉之创有个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只是在雪中跋涉数日,透支太厉害,寒气侵体,五内郁结,因此才一直昏睡。”

殿内满是浓重的药气,谢竟立在几步开外,望向榻上的陆令从,问:“什么时候能醒来?”

秦院判迟疑片刻,还是直言:“臣每日为陛下配药,伤口痊愈不难,只是……陛下若有心病、生志不足,什么灵丹妙药来了也是无益。”

谢竟听罢,未置可否,只说:“劳烦秦太医替我照顾陛下些时,我还有点要事吩咐,去去就回。”

他换下了满是风尘的外衫,一面往正殿的方向走去,一面吩咐随侍:“不要惊动太后与公主,去东宫将青儿唤起来,带到前殿来见我。”

陆书青睡着没多久,便被宫人从浅眠中叫醒,向他耳语道:“陛下与皇后才刚回到宫中,神龙殿传了旨意来,说请殿下速速过去一趟。”

“什么皇后?”陆书青很快清醒过来,皱眉问。

宫人语塞:“……谢皇后。”

陆书青微愣。谢浚前些日子忽然回京,他问起母亲的去向,表兄只说“还有些杂事,耽搁在陈郡了”。可如今本应仍在故乡的母亲却与远在雍州的父亲一道回了宫,这其中种种,必定干系不小。

他顾不得梳洗,匆匆穿好衣裳赶出东宫。神龙殿灯火晦暗,十分静谧,丝毫看不出天子归来的迹象,想来事态危急,一切俱在暗中,秘而不宣地推行。

正殿之外,垂手侍立着两班内监,沉默地推开沉重铜门。

陆书青一眼就捕捉到背对他、长身立于殿上的谢竟,然而顾忌着隔墙有耳,只得先见礼:“母后。”

谢竟回眸,双眼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他抬声道:“都退下罢。今夜无本宫吩咐,任何人等擅近神龙殿,杀无赦。”

外间传来齐整恭谨的应声,殿门闭上,内监转眼便无声无息地尽数离去。

陆书青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母亲面前:“娘,你们何时回来的?怎不见爹呢?他受伤了么?我去看看他!”

谢竟却定定凝望着他:“……听着,青儿,你不需要去见他。想见爹爹,该到时候了,总会见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