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议论一起,便再不是丁鉴一道军令能压得住的了。
第三日傍晚,陆令从拆开刚刚从长城上送来的战报,送信人是留守关内的某位虎师副官,写道:“漠北王廷没有动作,不曾点兵。”
按照时间推算,以那求援斥候的脚程,三日过去就算赶不回王廷,最近的屯兵据点也一定经过了,但却并没有借回兵来。
这就有些奇怪了。
第四日、第五日,长城上的虎师仍未在关外各个漠北据点观察到有调兵的迹象。但是丁鉴这支军队带来无定河边的粮草却快要告罄了,补给的军队无法从西边山道口进来,就算是折返去请救兵,这时也该来了,除非
根本没有援手,没有救兵。
这样的念头一旦发芽,在围城之中立刻就如大火蔓延的势头一般,疯传起来。
士卒们几次聚起来要见主帅,丁鉴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却并不敢将自己的预感告知左右。
第六日,陆令从阅毕战报,道:“不会增兵了。丁鉴是他主子的一枚弃子了。”
漠北王廷深知,遥远的南方皇都中,帝位换了人坐,那么对待边事的态度与手段,也极有可能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他们一连两年都在冬掠中失利,已招来族内怨声载道,而如今昭王与何诰这些对头又摇身一变,掌了实权,为长远之利计,说不得也要谋划着改变策略。
然而中原汉人的亲缘关系,与他们是不太一样的,有陆令真的死亡横亘在中间,陆令从若真脑子一热,不管江山安稳只要寻仇到底,那对漠北来说也是极为棘手的,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而如今,若陆令从愿意主动将陆令真之死维持在私仇层面,而不上升到国事,那漠北王廷自然也愿意抛弃丁鉴这样一个已残了一只胳膊的汉人,来换这段恩怨告终,以后再谈钱谈地,便都好说了。
第七日清晨,辕门毫无预兆地开了,奔出几十名漠北骑兵,等不到援军、又在丁鉴那里讨不到说法,所以只能豁出去硬闯。
虎师不主动进攻,所以虽然围困多日,却并未耗费多少力气,背靠结了坚冰的无定河,又不缺补给,因此应战十分从容。
留在营中观望的士卒登上哨楼,朝西远眺,但见虎师且战且退,把这些叛军引到山道口停下,却未开杀戒,而是停下来,暂时形成了对峙之势。
有语言相通的虎师将官出列来,朗声道:“单凭你们这几十号人,硬闯关口十死无生;既已叛出,如今再回营去,丁鉴也不可能容你们。”
“这么多日斥候一去不还,诸位想必都清楚,漠北王廷并不愿意冒着与我们陛下为敌的风险来救丁鉴。陛下心仁,不欲因他与丁鉴的私怨牵涉到你们,若你们能出一份力,设法说动营中同僚主动将丁鉴交出来,那么食水、生路,陛下必不会短了各位的。”
叛军面面相觑,一时未作反应,营中士卒完全不知他们交谈的内容为何,只看出对面似乎并无屠戮之意,心中各有猜测。
第七日,入夜,漠北军营西北方向的后帐燃起大火,叛军从布防薄弱处攻入,分散营中,各自寻找相熟同僚,混乱不堪。
丁鉴带着一队亲卫与叛军在帅帐外交手,有人不明所以,不知该忠于主将还是跟随哗变的大多数,一时喧声大作,吼叫、喊杀、喝骂,间或穿插着埋伏营外的虎师的呼喊:“交出丁鉴,无关国事,只是家事!”
火势逐渐一路蔓延到辕门方向来,未几,丁鉴率先挣出乱军,身后跟随不多几名亲随。
虎师看准这个时机,从西翼抢上,不消片刻就将军营冲出一个缺口,数不清的漠北军卒立刻就潮水般涌出来,并不回身去找他们的主帅,只是按照陆令从许诺过的,向西山道口的“生路”冲去。
辕门外火光刺目,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