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一时也后悔自己关心则乱,倒嘴快把陆书青的忧惧告诉母亲了。
车厢内沉默良久,外头天色将明。谢竟艰涩道:“……灯芯之中从来没有什么小人国,人死之后就是阴阳相隔,我若真弃世而去,我们便永远不会再见了宁宁,你心里一直是明白的,对不对?”
陆书宁没有说话。天真是一种奢侈,而其实从四岁那年离开昭王府之时,她就不再拥有相信故事的权力了,是母亲、父兄、早逝的姑姑和年迈的祖母先后替她编织着裹了蜜糖的假象,可是她长了一双清明的眼睛,她自己会看,也能够看懂。
启程在即,无暇细叙,谢竟只能伸手把两个孩子都揽到自己怀中,陆书宁的鼻尖凉丝丝地撞在他颈下,陆书青埋着头,轻轻与他的面颊贴在一处。
最后他郑重其事地温声道:“听着,我不以母亲的身份,而只以谢竟这个人的名义,向你们起誓我一定会回来。在那之前,什么都不要害怕了。”
陆书青与陆书宁向四具灵柩行了礼,奠过酒,就立在城门内目送。夜霜把秋容摧得瘦损,早行人披着京华的风尘上路,官道宽阔,唯有几辆车马、四具孤棺,在微亮的天色中渐行渐远,怨复怨兮远山曲,去复去兮长河湄。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蹄声,陆书青回过头去,愣道:“猗云?你怎么来了?”
猗云随他搬到了东宫,此时没有戴鞍辔,显然是趁清晨宫人进马厩添食,自己闯出来的。她难得露出这副焦急之态,奔至兄妹两人身边,翘首朝谢竟离开的方向张望。
“那是娘与表兄,我们是来送娘还乡的,”陆书青猜测着她的意图,“爹爹还没离京呢。你是来找他的么?你是不是想随虎师一起走?”
猗云当然无法回答他,却停下了不安的鼻音,慢慢平静下来。
谢浚自小长在京城,十几岁上又经历家变,以至于到如今及冠之年,竟是一次也不曾回去过陈郡。
搬回乌衣巷的月余以来,他将旧宅整修过,挑选了新的仆婢,尽量将一切恢复原貌;又命人按着亡于贞祐十七年的谢府下人名单,一家一家找上门去,看看是否还有亲眷在世,或是资助钱财,或是供给一些养家糊口的活计。
一行人走出十几里,在岔路离开官道,踏上前往淮水渡口的山路。谢竟掀开车帘,与谢浚并排坐在了前面,后者忽然开口:“小叔若觉着住在昭王府我是说,住在潜邸多有不便,不如还是回乌衣巷来住罢。家里刚刚修葺好了,空着也是空着,陛下不会多说什么的。”
谢竟却摇了摇头:“一则我身份尴尬,以什么名目住回母家呢?外头最爱议论这些,到时候带累你和你弟弟妹妹,脸上都不好看;二则,你把我这么一个‘高堂’摆在家里,来日李冶该如何自处?”
谢浚未置可否,只淡淡地苦笑一下。谢竟窥他神色,旁敲侧击问:“你不在京中的这几个月,鹤卫事务是会交给李冶一个人么?”
谢浚颔首:“听李况说,自芳尘在鹤卫里领衔之后,李夫人亦放手不去管束她了。有她全权负责,我也不必担心公务了。”
谢竟听罢,便知道谢浚和李冶之间亦有少年心结待解,也就不再多嘴置喙。
谢浚漫无目的地盯了一会儿前路,忽然又问:“还在潜邸的那些年,小叔与陛下之间,红过脸么?”
谢竟没有任何迟疑,道:“当然。”
他和陆令从朝夕相伴漫长岁月之中,不仅红过脸,大小摩擦更是数不胜数没动过手是因为力量对比未免悬殊,陆令从当然不可能单方面打他,但若是两人身手不相上下,那么互殴的情况也并非完全不会出现。
他们虽然是最熟悉彼此的人,但并不总是都相互认可,持不同意见的时刻居多,偶尔也会搞不懂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