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他继续道:“大人只管明早再领兵过来,哪怕亲眼盯着、亲手押着我出了城门也罢,如此,总可向王相交差了吧?”

校尉沉吟半晌,恶声道:“最后一日期限,明早若还不走,可就没这么容易罢休了!”

说罢,他挥手示意左右离开,然才走了两步,忽停住,转过身来,阴惨惨地向檐下看了一眼,手慢慢地摸向挂在腰间的机弩。

谢竟猛地变色,一把将陆书青扯到了自己身后护着,却见校尉举起机弩,正对准了已经飞回鸟架上的绿艾。

众人只听铮然一声,鹦鹉振翅欲躲,却终究晚了一步,柔软艳丽的身体瞬间就被弩箭穿透。绿艾凄厉地一声长啼,直直堕下半空,像一朵红衰翠减、抱香而死的杜鹃花,坠到冰凉的白玉阶上。

再不动弹。

陆书青瞪大眼睛,惊叫道:“绿艾!”

那校尉却只挂着笑,啐了一句“畜生”,带人扬长而去。

陆书青踉跄冲过去,手足无措地捧起鹦鹉的尸骸:“……绿艾,绿艾?你说话,你跟我说两句话!”

可绿艾的血已经将他的指甲缝浸透了。

陆书青怎么也得不到应答,呆呆半晌,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求助母亲:“娘,娘你快来看看绿艾,绿艾为什么不动了……”

谢竟浑身冰冷,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勉强挤出来嘶哑的一句:“青儿……”

陆书青骤然爆发出一阵嚎啕,他跪坐在原地,语无伦次,泣不成声:“娘!绿艾死了!绿艾被他害死了!”

那哭声撕心裂肺,简直令人闻之肠断。失去外祖一家、王府剧变、双亲决裂、陆令从远走的所有痛苦,如铺天盖地的潮水一般统统涌向他,绿艾的死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陆书青半月来所有的强装镇定与忍耐,都在此刻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黄昏,内院庭中。

谢竟在常挂鹦哥架的那一株白梅树下挖了个土坑,陆书青亲手将绿艾小小的尸体清洗干净,她最引以为豪的一身碧色羽毛,也被梳理得柔顺又漂亮。

银绸拿一方雪白的丝帕将她裹起来,找了一个空锦匣,铺上厚厚的软垫,在里面摆了她最喜欢用的小金碗和金匙。

陆书宁不明就里,蹲坐在绿艾的“棺椁”旁边,一面轻轻拍着她,一面为她唱着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摇篮曲。她只以为绿艾是睡着了。

陆书青双眸红肿,怔怔地凝望着这一幕。他忽然解开自己颈间的长命锁,从底部的串珠中取了一粒下来,放在绿艾那被箭矢毁伤得残缺不全的眼上:“你天天啄这东西,啄不到还要吵我。便让给你罢,我不稀罕。”

珠子那么流丽透亮,衬得她愈发光彩照人,宛若生时。

锦匣封上、入土落葬时,陆书宁自告奋勇接过小花铲,替代母亲和哥哥完成填土的任务。

她不知世故的恬淡仿佛让死别成了一场喜丧,这倒并非是一件坏事,谢竟想。绿艾的魂灵应当也是轻盈自在的,会乘着香风一直去往蓬莱仙境,化作西王母驾前最最明艳尊贵的青鸟。

二六.四

景裕元年的第一场暝色笼住昭王府,内院没有侍从进出,阖府上下都默契地将这沉郁时刻独留给母子三人。

陆书青坐在槛上,脸埋在母亲的膝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望着在白梅下自得其乐的陆书宁。谢竟坐着的绣墩没有靠背,便只能虚虚倚着花厅的门,后脊弯曲成一个疲倦的弧度。

“明早离开家、离开京城,”陆书青忽然道,“是娘对他说的权宜之计,还是真正打算?”

谢竟先摇摇头,再点点头。

陆书青一哽,又接连问:“娘会走得很远么?能不能找处舅公在京郊的产业安置?我们家在苏杭不是还都有宅子?那些地方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