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心豹子胆敢来问我?金陵城中天子脚下,姑奶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轮得到你这狗仗人势的货色来多嘴!”

她目光如炬,将在场的羽林卫将官挨个儿扫了一回,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东西,焉敢在王府门前聒噪作乱?若这差事当得不耐烦了,不要想这颗脑袋了,只管来找我,咱们且有的细细计较!”

这京城里的一颗煞星,性子上来骄横如火,连新帝都得敬让她三分,又是昭王这个“功臣”的亲妹妹,羽林卫早对她威名有所耳闻。且若当街顶撞长公主,只怕会惹人非议,回去亦难向相府交差。

他们当即也不敢再触陆令真的霉头,忙不迭地叩首告罪,灰溜溜地一径走了。

周伯长出一口气,迎上来向陆令真行礼:“今日亏得长公主解围,否则不知还要饶舌多久。王妃在内院歇着呢,只还请公主消消气,多少收敛些怒容,莫教王妃看出端倪来。”

陆令真饮了盏清茶平火,寻到内院去,暖阁里的侍女见了她,轻道:“公主略坐片刻,王妃午睡才醒,我去通传一声。但王妃这一向失意郁结,怕是……”

陆令真摇摇头,上前两步站在门后,抬声道:“嫂嫂,是我,真真。若是怕见了面彼此伤心,那不相见也是一样的,嫂嫂只听我说便是。虎师善战,如今在淮北一带深得民心;青儿和宁宁每日入宫守孝,都有我与母亲看顾;我哥走前给我留下了一支人马,千数人左右,名曰‘鹤卫’,即便相府刁难,我也不会束手无策、任人宰割,何况还有萧姐姐与宣室相助,嫂嫂尽可以安心养病,不必担忧。”

她话音落尽,不一会儿,门从内推开,银绸出来向她见礼:“王妃不是不愿见公主,只他如今是罪臣之后、见弃之身,私下会面,怕要给公主惹出麻烦。”

“这里几身新做好的杭绸衣裙,本是准备年关下送给公主。王妃说您穿大红色是最好看的,只是热孝在身,于时不宜,便请公主暂且收着,待风波平息,总会有上身之日。”

她将华美的织物奉到陆令真手中,又道:“王妃命我转告,公主在宫中务要小心珍重,护自己与太妃无恙,必得周周全全、平平安安过好这一辈子。”

陆令真盯着半阖的门,鼻尖发酸谢竟就在那扇门后面,她甚至连他的影也能隐约辨出,可这门薄似咫尺又厚似天涯,让他们之间隔下了新仇铸成的千山,旧恨酿就的万水。

她最终只道:“嫂嫂……我走了。”

从昭王府回宫,陆令真驾马一路奔得飞快,到公车门外翻身下来,把缰绳丢给一旁内监,抬步刚欲去找母亲,忽看到一张纸从裹衣裙的包袱中掉出来,打着旋儿落到她脚边。

陆令真俯身捡起,纸上的去瑕体墨痕尚新,却是谢竟才刚匆匆写就,藏在衣物中捎给她的几行残诗。她喃喃念道:“……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

……嬉戏莫相忘。

陆令真还记得兄嫂成婚那一天,谢竟的嫁衣上就绣着蹙金的孔雀,如今却要送孔雀远飞,不知将往何方暂驻徘徊,更不知往后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她捏着那张纸,头重脚轻,沿着永巷向宫内慢慢走去,正与陆令章的轿辇迎面相遇。

陆令章愕然看着她,命人停下,小声问:“皇姐这是怎么了?”

陆令真猛地回神,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满脸泪痕。

“无事,”她滞缓地摇了摇头,抬起眼,与轿上的陆令章对视:“……我无事。”

国丧当前,自然是一切从简,连紧接着到来的新岁,亦无人敢大张旗鼓地庆贺。

即便如此,谢竟还是命厨下做了汤圆,分与各房中的仆婢吃过,按例结算了这半年的工钱、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