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临时起意的晚归落单都了如指掌,”他低低一哂,开了个玩笑,“状元郎来日过了门,怕也做不到这个份儿上罢。”

谢竟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淡淡地补充:“同时他还得确定,与你同行的人里不会有第二个像你一样没有门禁,可以随心所欲游荡到三更半夜的人。”

陆令从闻言略有不满:“你这就血口喷人了啊,什么叫游荡到三更半夜,说得好像我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似的。”

谢竟无所谓地耸耸肩:“这话现在说早了,殿下留着来日我过了门再说罢。”

陆令从看他那副促狭样子不爽,伸手往他的方向撩了些水花,谢竟立时闭紧了眼睛往一侧躲,但一边鬓角还是湿了个透,碎发黏在耳畔,他也顾不得仪容,当即反手捧水攻其不备,陆令从显然没想到他会幼稚地回击,被勾了胜欲,两人孩子似地互相泼了几个回合。

“听说你如今日日去临海殿昼讲,”陆令从在水声中叫,“你不会对着母后也是这么一副欠揍的声气吧!”

谢竟嗤笑一声:“皇后揍我是天恩浩荡,你揍我那便是悖逆圣旨苛待发妻,到时候纵是我要退婚,陛下怕也得答应。”

陆令从闻言动作僵了一下,谢竟看他眼角的笑意渐渐淡了,兀立在那里仿佛真的在思考揍他一顿然后成功退婚的可行性。

但沉默半晌,陆令从却只是道:“令章年幼性懦,母后望子成龙,在功课上催得他极紧。你若是有机会便在其中斡旋一二,别待他太苛刻了。”

谢竟没料到他最后说出了一番这样的话,有心多问,但毕竟不清楚这对相差十一岁的异母兄弟关系究竟如何,便咽了疑惑,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陆令从这才正色,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当日与我同行有三人,别部司马郑骁的内弟李岐,先司隶校尉林峙之子林桢,还有一个,”他顿了顿,“是入京述职的梁州太守许弈的门客,姓甚名谁我不晓得。”

“不晓得?”谢竟奇道。

陆令从似乎有点不耐烦这个关键性问题,皱眉道:“乌泱泱一群人整日凑在王府里盼着讨个好儿,我怎么认识谁是谁!”

谢竟了然,看来这许弈的门客也是在金陵公子哥儿的两党之争中拥护“土著派”的一员。

“林桢与我拜过一个师父,有同门之谊;李岐更别提,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陆令从解释着,言下之意是要撇清这两人的干系。

谢竟扬眉:“殿下这么快便下定论,是否有先入为主之嫌?”

他以为凭陆令从那狼一样的直觉会“宁可信其有”。

“不是先入为主。”陆令从却摇了摇头。

“居上位者是该不偏听不轻信,但是有些人,”那一瞬陆令从眉宇间少年气收敛起来,不自知地漏出几分属于昭王的肃然,“可责其不勇,不可疑其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