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浚抱头,躲过谢夫人像摸小猫小狗一样抚他发顶,抗议道:“祖母,您听见没,我都这么大了不好再随便摸脑袋了,我还长个子呢!”
厅内烧了整日的炉火,暖香四溢,谢竟看兄妹俩玩得出了汗,便让把外衣解了。谢浚瞟见陆书青胸前佩着的长命锁,想起来道:“小叔,今日雍州太守托人送来些玉料做贺礼,我爹想着,当年太守与殿下有过师生之谊,不便推辞,便回了礼收下了。才刚已经送了些去王府,小叔和殿下看着支配罢。”
谢竟嘴上答应着,心中有些奇怪,陆令从与他这位少时的师父其实交集不多,对方平日甚至不与昭王府来往,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忽然给谢家送起礼来?难不成是听到了什么有关储位风波的传言,想要借机笼络关系,调回京城?
因这个年夜人多,晚膳就开在了外间厅堂中,谢竟从王府带了梅山雪酿来,但怕父母因此前白日饮酒的事情担心他,故而也不敢多喝,只命人开了一坛,助助兴而已。
金陵年节没有吃饺子的习俗,往年都是煮圆子作主食,不会特意包。蒸饺是陆令从专做给谢竟的,最初大家知道他喜欢,都紧着留给他,谢竟吃了两个反应过来:“你们动筷子呀,我一个人哪吃得了。”
陆令从道:“我挑两枚包了铜钱,不知道谁能吃到彩头,来年财运亨通、万事如意。”
此言一出全家纷纷上手,甚至连谢翊也不动声色地加入。先是陆书宁和谢浚瞄准了同一个,谢浚想要让给她,结果陆书宁小小年纪也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把眼一转,反客为主道:“表兄运气向来不好,我还是换一个吧。”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谢浚吃出了第一枚铜钱。
谢浚是的确一向背运,此时简直喜出望外,都顾不得安慰目瞪口呆的陆书宁,当场问姚氏要了缕丝绳,把铜钱拴在脖子上挂着,发誓洗澡都不会摘下,“明年把输在马场里的钱从李况那里赢回来就靠你了。”
谢竟父子三人则走的是靠眼力的路数,包了铜钱的蒸饺面皮会不太一样,他们显然同时观察出了这点,三双筷子快准狠,在长条形的饺子上戳出六个洞来,铜钱的沿儿都露了出来,直接阴谋变阳谋,成了比谁筷子用得更利落。
谢竟握筷很高,他们说笑起来还觉得奇怪,都道是筷子抓得高要远嫁,可谢竟嫁得近到骑马都嫌有点费周折。
这俗话假不假不知道,谢竟是真的不如他父兄握筷娴熟,毕竟比他多吃数年的饭,没几下便落了下风,蔫蔫认输,望钱兴叹。
最后是谢翊主动退出,作出不屑跟小辈相争这种无聊之事的情态,哼了一声,让给谢兖,谢兖觑着他弟弟那争强好胜的小孩子模样,忍俊不禁,把铜钱塞进谢竟手里:“给你罢!”
谢竟瞬间开颜,变脸比陆书宁还快,浸了蜜一般道声谢,把铜钱夹在指尖变戏法儿般翻了一溜,递到陆令从眼前,向他炫耀:“瞧见没有?我哥哥送我的。”
陆令从看他实在可爱,附过去耳语:“就这么高兴啊?给你把铜钱包进去的是谁?”
谢竟略显调皮地向他一笑,斟满酒盏与陆令从碰了一下,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自然也是我哥哥。”
说罢,他招呼陆书青与陆书宁以茶代酒,举杯道:“罢了罢了,这厢敬爹娘兄嫂一个,大年三十收容我们,还准备这么一桌子菜款待。丑话说在前头,这杯酒敬过了,就要一直蹭吃蹭喝到元宵的,可不许赶我们走!”
谢夫人笑嗔:“你们听听他说的什么话!老大,你方才就该把那铜钱扔到碗里,让他听个响儿,不知道的以为乌衣巷哪里来的叫花子!”
谢浚已经开始捏着他的“护身符”发功:“小叔不厚道,得了彩头该出血请客,今晚压祟钱多包一点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