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惋过去自在、任性的生活。

可今时今日不一样了。他和陆令从的关系不一样了他们许过从一而终了,不是吗?

这些问题就不再是一句简单的“他与陆令从彼此信任”能够解决的。五内百味,千千万万种顾虑、猜疑、算计、退让、取舍、制衡,才是天家夫妻。

到头来他所能掌控的,居然只有陆书青这一件事。

醉酒让谢竟措辞有些滞缓,但脑海中还是清晰的。他伸手握住陆令从的掌,诚恳而茫然道:“我很想一直陪着你,我也很想百年之后堂堂正正与你合葬一穴,我想做你的皇后。但是也许……我难以胜任。”

其实他不必言说这些,陆令从刚才住了口,就代表所有他这些举棋不定和困惑,陆令从已然全部想到了。

“那么你就不必勉强自己胜任。”

谢竟闻言一怔,陆令从反握住他的手:“龙椅对我来说从来也就不过一把椅子,我可以让给令章,如果代价是失去你,我干脆不去做这个皇帝。”

“为什么?”

陆令从抬臂,用手指轻轻戳着谢竟的脸颊,慢慢往上推着他的唇角,推出一个有些滑稽的笑来。

“我不想看今日那样的笑容,再消失在你脸上。”

二十.三

舟车辗转一月,时令已然入夏,方才到了陈留郡境内。乌衣巷寸土寸金,还要与旁的士族共享,谢家的祖居地却不似那么逼仄,仅仅浩荡恢弘的宅邸便占地数百亩,更不必提外沿广袤的产业。

谢竟从小深居内院,又离乡五年,连他自己都绕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靠询问佃户才找到路。

傍晚时分,农人荷锄返家,纷纷打量着陌生的远来客。谢竟抬臂掀起车帘,定定望了一会儿,忽然陆书青从他肘下钻出来,先是把脸整个仰起,好奇地观察谢竟的神情,再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地平线尽头是成排高嵸的杨树,饱满的红日被悬吊其上,树梢尖锐、苍凉地刺破了斜阳的边缘,血色声势浩大地滚落下来,惊起暮鸦,四面飞去。

陆书青生来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景,远处寺内传来闷闷的暮鼓声,古拙浑厚,一如中原河山。

谢竟把陆书青抱起来坐在车辕上,伸手指给他看:“这就是娘长大的地方。”

陆令从打量着途径的院落外墙,忽道:“看着有些年头未修过了?”

谢竟点点头:“我幼时就是如此,砖瓦都旧了。”

陆令从显然也已看出来了。他的母族吴家虽然不是显贵门阀,也许置地时轮不到最优越的选址,但营造上却是实打实的大手笔,当然不会出现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状况。

“是不是修葺的钱未谈妥?”

听陆令从弦外之音,却是有意自掏腰包了。昭王府的流水谢竟心里也有个数,虽然这笔款项算不得什么,但也绝没有让陆令从来出的道理。

“不是钱的事,是因为有不少族人搬走自立门户,宅子里住的人少了。但你提醒我了,就算全没人住也不可能卖了这祖产,我回京之后知会父亲一声,他自会出资张罗。”

谢竟说到此处侧目瞟了陆令从一眼,笑道:“你怎么同那戏文里的纨绔豪绅一样,不管遇上什么事,来不来就要先给钱呢?”

陆令从亦笑:“我这叫未雨绸缪,你看有个好舅家帮上我多少忙,如今父皇又给了我个好岳家,我自然要常常笼络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此言虽然是顽话,但的确是这个道理。既然皇帝赐婚有“逼谢家入局,给昭王府加码”的目的,那么选择郡望在陈留的谢氏,大概率也是因为地理位置与陆令从的封地洛邑距离接近,休戚与共,更容易促成同气连枝的紧密关系。

谢家族人已然得了信,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