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竟听不下去了,皇后也许并没有注意到他在宫门口站着,但这话分明是已经在指桑骂槐地埋怨陆令从和他了,专说给陆令真听的。
他拨开人群走上前去,面对着皇后的愕然神情和陆令真的失声惊呼,端端正正一礼,道:“二殿下纵有过错,但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昭王是二殿下长兄,长兄如父,便有重咎;如今他不在场,臣既是昭王妃,又是二殿下的老师,自然当担首责,听凭母后处置。”
“你倒是消息灵通,”皇后语塞半晌,寒声道,“如今既然金贵着,可免了那些虚礼罢!”
“多谢母后体恤,那不如就索性将二殿下与长公主一并交给臣来管教,臣起誓今日之事绝不再有,母后且消消气,保重凤体。”
皇后闻言,却冷笑了一声:“你自带那疯丫头去,本宫不拦着;但陆令章今日这顿板子,为叫他长记性,是非挨不可的。”
谢竟一愣,心下转过许多念头,却是有点疑惑。今日之事多半如陆令章所说,是他前些天在昭王府听陆令从说起哪里能买到连环画本,一时动了心,又晓得陆令真熟悉这些门路,便去悄悄求她帮忙。
按谢竟对陆令章的了解,他是一个相当在乎礼数、并且极畏惧给人添烦添乱的孩子,皇后若真想让他“长记性”,最好的办法是将上至陆令真、下至宫门守卫都狠狠一通重罚,这可远比板子打在陆令章自己身上让他难受百倍。
可现在谢竟轻而易举就能带走陆令真,陆令章反倒非得吃这一顿打,事出反常,想来不是那么简单。
谢竟思虑一番,却扶着腰缓缓跪下,高声道:“母后这样说,便是要逼臣这个做老师的替二殿下受过了?也罢,只要事后母后担待得起,父皇问起来还能像这会子一样刚硬,臣是无二话的。”
皇后听毕,果然怒极反笑,一时竟也忘了修养措辞叩裙/86捌,指着他道:“本宫劝你到底也收敛些,少在临海殿撒泼,若真以为有个皇孙便万事大吉,那你实在是打错算盘了!”
谢竟看她失态,心知自己猜对了。
陆令真擅自出宫固然不妥,但她有令牌也有前科,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养,若今日只她一个出去,估计根本没有人会当回事。
皇后心中有气,不想轻易饶她,可陆令章也是心甘情愿自己跟出去的,陆令真又不曾刀架在脖子上逼他,皇后若要重罚她,也于理有亏。
于是她便想借此机会,玩这么一手苦肉计。皇帝虽然薄情寡性,但对两个皇子的看重到底多于对陆令真,明日自北郊坛归来,见幼子重伤,自然心软询问,到时再顺理成章供出陆令真,说不定还能添油加醋攀扯进吴氏、陆令从甚至谢竟,既出了皇后不满陆令从祭祀随行的怨气,又能杀一杀昭王府因为得了皇长孙而扬眉吐气数月的锐意。
因此皇后并不再理睬在她看来纸老虎一只的谢竟,只是吐出冰凉的两个字:“动手。”
侍卫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却不敢违抗悖逆,只得闭着眼,视死如归一般将竹板高高扬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谢竟把心一横,觑着一起一落眨眼间的工夫将上半身覆上去,牢牢地护在陆令章腰背间,却是硬生生替他受下了那一杖的闷响。
谢竟在赌,他赌皇后顾忌他的身孕,不敢真正下手,可是殊不知皇后亦在赌,赌他自己顾忌自己的身孕,到情急时会以自保为先,选择躲开。
果不其然,这一下满殿沸乱哗然,那侍卫大骇,撒手丢了竹板跪在地上不住叩头求饶,陆令真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皇嫂”跑过来,银绸亦惊叫着“王妃”从人群中冲上前。
皇后一怔,面色阴沉,正要遣人去看,但见谢竟虽伏在那里缓了半晌,肩背难以掩饰地抖着,却缓缓地把上半身支起来,咬着牙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