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了。”

鸣鸾殿内的时间如同太初宫中的每一座殿宇一样,都是模糊的、缓慢的、停滞的。春去秋来在这里不值一提,皇子皇女、内监宫人分别在此长大和老去,然后各自离巢或者不知所终。到最后也就只剩下此间的主人,朱颜辞镜,追忆着少时第一次入宫楼见到芙蓉花的鲜妍。

但吴氏不是一个会追忆的人。她从做太子良娣的时候就学会了向前看,她关心的一切是极务实的,她年幼的一对孙儿,她身处风口浪尖的长子,她孤立无援的儿媳,当然还有她抱定了远嫁的主意的女儿。

在陆令真出生的那一天,吴氏就看到了这一天:她的儿子属于她的国,而她的女儿属于另一个国。这些年陆令真跟着她惊才绝艳的兄嫂学诸般文治武功,不是一个乖顺的女儿,也不能算是一个得体的公主。

吴氏还记得陆令真十八岁那一年,终于在从小到大进行过无数次的比试中赢了陆令从,漂亮利落地缴了他的剑。她知道陆令从不会对他妹妹放水,他从来都把她当作平等的、值得敬重的对手,教导、指引她走到今日。

那时晚辈们都围在庭中,尚是稚童的陆书宁被谢竟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地拍着小手喝彩,陆令真兴致所至,拿着陆令从的剑双手挽了一对剑花,向旁观定胜负的陆书青宣布“从明天起不要跟着你爹学了他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了”,陆令从只是抱臂站在一旁,望着她纵容地笑着。

吴氏坐在殿内,默默记下了这一幕。她想这一幕也许并不能恒久不变,但她希望鸣鸾殿特殊而神秘的时间规则可以将它定格,十年如新。

后来的比试兄妹两人互有胜负,陆令真胜的不多,但吴氏已经慢慢意识到,不管是鸣鸾殿、含章殿还是太初宫,终有一日,要关不住这只声闻于天的鸿鹄。

和亲之事成为定局之后,陆令真来到了鸣鸾殿,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宽恕不孝之罪。她说,我生为帝女,难以撼动“长公主”这三个字套在我身上的枷,但我也不想就这么认命。我不需要自伤“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我也姓陆,我从小学文武六艺,并没有哪一点比我的哥哥或者弟弟逊色。我为什么要等一个将军去安社稷?我自己就可以做将军。

吴氏撑着肘端坐着,黄昏的夕光投射到她裙裳的金丝线上,像跃动的火星一闪一跳。陆令真的影被映在她膝上,那一瞬间她明白了“承欢膝下”四个字的分量如果她的女儿并不快乐,她也无法从她的陪伴中得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