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不卖都无所谓。”

蒋莱感觉到他的消极，准确说，是一种旁观的态度，他不在乎。

张劲见她不说话，问：“你喜欢西游乐园？”

蒋莱被他问得好笑，故意说：“喜欢啊，我还想以后带女儿去玩呢。”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揉，漫不经心地盘算着：“喜欢的话，我尽量保住。”

蒋莱很感动，她随口一句话，近四百亿的项目他说尽量保住，想必很费劲，但他这么说了，证明他是有办法的。

她反握住他的手：“你自己呢？就不想保住乐园？或者卖掉做其他打算。”

如果他坚决要卖掉乐园，蒋莱也会支持他，可他无动于衷的样子让她很难受，他才三十二岁，对任何事都意兴索然，就这样活到老吗？那和现在就死掉有什么区别？

在老宅住了两年，蒋莱有感觉到的，他的自我或许十七岁那年就被绞杀在父权的大山下，之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也没有真正的热爱，外表长成一个健全的大人，也不过是完成家族事业和父亲愿望的高级工具人。

“我有你和芯芯就够了。”他果然这么说。

太阳在城市尽头落下，烧红一片晚霞，直烧进她心口，烧起一团火，她很不满，对这里的一切。

他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顺着她说：“我们还没有一起做过什么，一起把这个项目做起来应该也不错。”

蒋莱甩掉他的手，他没兴趣，却因为她愿意去做，她一点都不觉得甜蜜，她希望他无论做什么，是出于自己的渴望。

张劲失笑，搂住她的腰，半拥进怀里，问：“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可多了，漂亮充实地活一天，回家看到你们我都格外高兴，睡觉都特别香，我想女儿长大后提到我，可以很骄傲地和别人吹牛，说那是我妈。”她声音有点赌气，转头看向他。

“你是你自己，不是谁的儿子，更不是为了谁来到这个世界，你爸这辈子已经那样了，他变不了，但你可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做一个开明的好父亲，就算你现在要卖掉整个中晟，要去环游世界，去学音乐，去干什么我都陪你，前提是”

她停顿住，看着他的眼睛：“你想要什么？”

无论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你真想一辈子就这么毫无乐趣地管理中晟吗？然后交给扬扬，他重复你的人生，他可能会不想要，中晟迟早要找到新出路。”

张劲的眼睛轻轻动了一下，“新出路”三个字在他的心湖里投掷下一颗小石子。

蒋莱靠在他肩头，两手搂住他的腰，无精打采：“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什么都有了，还想要精神满足，想钻到他心里看看，怎么样能让他快乐，想和他有更多的可能，想白首深情时回望岁月，不觉得遗憾。

“是我让你失望了。”

他连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都很淡，他越是云淡风轻，证明过去积压的情绪越是根深蒂固，他从来没有真正释放过。

张劲听见她很轻地叹气，轻轻一声压在他的心口，巨石般沉重，他甚至隐约感觉到，内心的丰富程度不一样，再走下去，他们可能会渐行渐远。

晚上张劲做了一个梦，所有细节和情绪都特别真实。

梦里蒋莱和他离婚了，女儿归她。

他困在一个没有门窗的房间里，听见行李箱的轮子咕噜噜拖远的声音，上下左右全是白墙，没有一丝缝隙，找不到出口，着急间一挣扎，醒了。

感觉身边空空的，他坐起身，床上没人，她不在，女儿也不在。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是掉入梦中梦，闯出一层梦境，他还困在